2019

2019


很久以前相賀朔步在那人眼裡看見兩片花海,寒涼寒涼的冷色調,在他笑起來的時候稍微暖一些,餘溫像夏末秋初起的第一縷風。他的眸子是冷棕色的,裡頭帶一點灰,很多時候相賀也說不上是什麼顏色來,只知道他抬起頭,他朝他笑,空氣裡就溢滿陽光的味道,耳畔輕響蔚藍的浪濤,像是星子墜落,靈魂跌進海裡頭——一片冷色的花海。


他在一份扭曲的愛情裡頭醉生夢死,他謂這奢侈的情感就算不甘也得青春滿載,就算荒唐也必須璀璨絢爛,就算最終跌入塵埃萬劫不復,他也得在一道世俗的傷痕和裂縫中拾起一片彩瓣。相賀朔步是喜歡花海由良的。他輕聲,像是悄悄的夜裡悄悄地綻出一朵不起眼的小花來。他是喜歡花海由良的。


-


他不得不說被討厭是一種人類的道德底線,同時亦為最可悲卻再現實不過的性格約束——因為害怕被人討厭所以選擇小心翼翼和綁手捆腳的人不勝其數,在還會害怕受人厭惡前或許彼此都還稱得上是個完整的人。可犯罪者就不同了,以性格扭曲概括或許浮誇了點,但至少他們是不害怕被人討厭的,在這條與生俱來的道德底線上狠狠扭曲了一把,那就像是一個殘酷的對比數據,套用在所有人類上都是相同的,當你所認為世界上討厭你的人大於愛你的人,那這個世界於你大概是沒救了。


所謂讓人懂愛並不是多困難的事,但往往需要比恆久更永恆的剎那,像是多年前花海由良在他徘徊樓頂的早自習對他笑,相賀朔步不得不可恥地承認他被拯救的瞬間並不是因為那抹笑容上頭多少他曾經渴望的情緒和溫暖在一片湛藍裡狠狠炸響,而是一股糾結而紊亂的精神衝擊,攪和成一團他也難以言述的情感,他描摹不出的。


那就像是一個剛好在一瞬間渴望被拯救的人剛好在一瞬間被拯救了,僅此而已。他滿不在意地低頭嘟囔,話和話纏在一塊兒,誰也聽不清了。


爾後這股一霎得來的情感究竟醞釀地如何,相賀朔步一時也答不上來,他坦承他是喜歡過花海由良的,至少那一瞬間、那一剎那,那一抹笑容裡頭,像是有什麼繾綣的情愫悄悄地破土萌芽,瞳孔不經意地縮放,突如其來地,他得知了某種情感朦朧的輪廓。他管那叫一份花海由良式的愛情,只有在他身上才能找著的。


多年後他遇見南岡鳴時後者的表情亦然,他總可以從那少年眼裡掏出些什麼掖著藏著的秘密,他明白他也喜歡花海由良——因為那張似曾相識的表情。


-


「那就像是一個剛好在一瞬間渴望被拯救的人剛好在一瞬間被拯救了,僅此而已。」


不是,才不是。南岡鳴笑著否決了他,好似他方才講了多麼荒唐可笑而難以理喻的東西。你一丁點也不喜歡花海由良,一點也不。


相賀朔步沉默。彷彿他身體愈趨脈動的血液和粗沉的呼吸也在默認,他想開口反駁,可氣管聲帶像是被一縷無形的絲線狠狠絞住,他發不出聲。


他瞪著南岡鳴,瞧他輕掩墨眸的細長的睫毛,瞧他耳側幾綹過長的髮絲,微勾的帶著戲謔的嘴角。他甚至無法啟唇指責他什麼,撒謊、誹謗、顛倒是非——過頭了。


——只不過你手上有傷,他額角有疤,像是敗犬望見了彼此傷口的瞬間,得到一點可憐又惺惺相惜的安慰罷了。


相賀朔步不喜歡花海由良。這個荒謬的臆測似若正在他心中築起什麼脆弱無比卻又堅不可摧的牆,一角一點的,在悄然吞噬光芒的陰影處。


可他不願承認啊,那他聽見花海由良和南岡鳴發生關係時那股油然而生的慍怒和酸澀又算什麼。


他睨著他的眼,那潭沉沉暗暗的墨裡閃著光。


——南岡鳴,那算什麼?


Report Pag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