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

因为做出了某种决定，使得他能够一直留在这里。

森诺·林奈如今最爱做的事情就是透过云层俯视自己曾经去过的地方，以及注视自己所爱着的人们，只要他乐意，不管多久他都能待在那里一直看着。

也许是因为条件限制，也许是因为空旷的环境以及长年的独处，他已经基本忘记了自己是谁，保存着的只有还活着时候那些爱着的记忆。

这天他像以往一样找了个合适的地方趴下，拨开云层，看着一座可爱的建筑里走出两位少女。

过了很久，他才发现有什么人一直站在他旁边，不动声色地与他一起看着云层下方。

森诺尝试去思考，又花了很长时间才稍微想起一些简单的单词，对方看起来并不介意他这般磨蹭，大概是明白时间在这里没有任何意义。

“我们认识吗？”森诺问。

“大概不认识吧。”来者说。他说话的音调相当平板，发音因为他有些懒得开口而显得有些扁平。

“唔……”

“周·帕拉图。”毕竟报上名字是一种礼仪。

“……”森诺张了张嘴，发现自己连名字都忘了。

“你是使者？”周·帕拉图问。

森诺的大脑显然已经不适合思考，他甚至不知道对方到底在说什么。

“看起来不是。”周·帕拉图也没别的想法，四周看了看，“这么说来这大概就是我所能到达的地方了，一个未知的，空无一物的……”他的眼睛扫向森诺，觉得也许算不上空无一物。

“你找找。”森诺突然说。

周·帕拉图看着面前这个男人，淡金色的头发，眼睛可能原本是别的什么颜色。

在这片白得炫目的地方大概会这样渐渐失去色彩吧。

森诺坐起来，用手拨开了另外一片的云层，示意对方往下看。理解他意思的周·帕拉图将视线投降那里，发现下面是曾经去到过的一个地方。

“再找找。”森诺又说。

“好吧。”

事实上周·帕拉图不知道对方要自己找什么，但还是跟他一样坐下，然后用手去摸可以翻开的云层。

他从不知道自己所信奉的女神会制造出天堂，亦或者说，更相信自己无法抵达那里。

森诺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重新开始观察那座可爱的建筑。刚刚周·帕拉图也因为些许的好奇站在旁边看了很久。

深刻地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亡之后，脑子似乎就清楚了许多。

处于云层下方的人们仍旧活着，这个淡金色头发的男人只是在看着那些活着的人所身处的世界。

周·帕拉图想了想，认为对方这么做只是对活着的时候还有留恋，而自己有……还是没有这份留恋都已经无关重要。

于是将翻过的云层叠好，周·帕拉图决定离开这里。

他没有理由留在这里，留恋给予那些死前抱有遗憾的人就足够了，自己并没有什么遗憾。

又过了很久很久之后，森诺好像才意识到有什么人曾经来过这里，之后又不见了。

他想不起来发生过什么，这种状况只是暂时的，指不定他会在很久很久之后又想起来。在这里的日子多半是这样，那些记得的，遗忘的，丢失的，发现的，总会来到他身边，进入他的大脑，随后又消失不见。

森诺此刻觉得自己无法呼吸，事实上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呼吸过了。

这次出现在他身边的男人他是记得的。

他记得他的样貌，他的温度，他的气息。

但森诺已经忘了如何去表达自己，他此时也已经忘记如何站立，只能一直看着对方。

“每次见面你都要让我感觉不省心吗？”对方笑着问他。

拥抱的那一刻，森诺·林奈知道自己拿回了属于自己的一切。

他迅速站起来，抱着自己的爱人转了几个圈圈，随后亲吻他。

他的爱人，尼弗尔海姆·奈特利已经死亡，所以他们才得以相见。

“走吧。”森诺对他说，“你要到下一个地方去。”

“难以置信，森诺。”奈特利说，“打从你死后我从未觉得自己这么不了解你。”

“我会在这里，不管多少次遇见你，都会将你送去最幸福的地方。”森诺说。

“你很固执，笨拙，而且自以为是。”

“我要让所有的不幸，痛苦，疾病，都离你而去。”

“那你就更应该让我在你身边。”

“不……你应该去更幸福的地方。走吧，奈特利，快去吧。”森诺抱紧他，“我会在这里，无论多少次，都会将你们……”

……

周·帕拉图不知怎么地，又回到了这里。

看到那个男人还趴在地上，就走了过去。

“我是森诺·林奈，很高兴认识你。”森诺回头对他说，“你可以找找……或者再等一会儿，你可以看到他们，他们也会从这里经过。”

“……我认为……”

也许在很早之前……

“怎么了？”森诺问他。

“不，什么也没有。”周·帕拉图在自己身上摸索了一下，随后有些意外地发现身上穿着的并不是衣服一类的东西，“我没有手帕。”

“要那种东西，做什么？”

“……那你自己擦擦脸。”

“唔？这是什么。”森诺下意识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发现指尖上沾了些液体。

周·帕拉图摇摇头，还是认为自己离开这个地方会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