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世界走向孤立的一年

今年6月，我和做基金的室友 Justin 聊到香港书店老板「认罪」一事，他说：「我觉得你该把这些大事都记一下，定期去跟，比如雷洋，比如这个，比如百度，我感觉现在都是一阵儿一阵的，应该有人咬着不放，不要让这些人太容易蒙混过关，公众注意力转移太快了。」 

我很同意。我每天都在看新闻，直接或间接地把大把时间投入到讨论中。带来了什么呢？固化如壁垒的意识形态？日益增长的遗忘加速度？犬儒、怯懦和漠不关心？

此外，我很喜欢《零年》《1968：撞击时代的年代》《巴黎烧了吗》这样的细微却富含深意的纪实作品。所以，我决定从此时开始，把我自己生活里观察到的、引发我注意力的新闻记录下来。纯属个人记录，所以以下叙述会有大量的个人判断，但也就不再赘加「我觉得」三个字了。

一、5月：Heroes never die!

5月23日，广州，广东工业大学学生吴宏宇和同学骑摩托车追赶盗车犯，在广工大操场边，摩托车被盗车犯撞到，吴宏宇倒地受伤，送医院抢救无效死亡。吴宏宇的父亲接受媒体采访时说：「他为保护人民财产付出了生命，我真的是感到又骄傲，又可惜。他本来应该是做好保护措施再去的，但当时情况太突然了，他为了保护财产，想都没想就冲上去了。」他希望今后任何有正义感的人，见义勇为之前，先保护好自己，理智地做好事。

吴宏宇的最后一条朋友圈是「有没有等 守望先锋 的 明天开服」。守望先锋是美国游戏公司暴雪推出的一款射击游戏。一个月后，在守望先锋漓江塔地图里，出现了三个穿宇航服的人物模型，背后红墙上写着「英雄不朽」，中间一位宇航员的胸口上写着「宏宇」二字，脚下多了一圈白花。守望先锋的口号激励了更多的游戏玩家：「这个世界，需要英雄！」

年底，根据SuperData数据显示，《守望先锋》凭借5.8亿美元的年收入成为全球营收最高的付费PC游戏，超过第2至第5游戏的总和。

这一年是游戏大年，《皇室战争》昙花一现，《阴阳师》将小众玩法和二次元推向全民，还有只闻其名、从无缘进入中国的PokemanGO。

二、6月：厄尔尼诺

6月底到7月初，长江汛情严重。根据央视新闻，6.30日至7.5日8时，湖北省武汉市蔡甸区大到暴雨，全区累计降雨量达382.2毫米，多处告急。

据民政部消息，6.30以来，长江中下游等地遭受洪涝、风雹、滑坡、泥石流已经造成南方11省2333.5万人受灾，128人死亡，134.2万人紧急转移安置。湖北省湖北省湖北省武汉市市多处被淹，公交、地铁停运，二环线全线被淹。

由于知道厄尔尼诺现象，水电又是会优先入网的清洁能源，加之今年是闰年，366天，半年报统计时发电量会普遍高出略0.5%，所以我买了川投能源的股票，但结果并不理想，年终时小亏出手。2017年，之前被我这种「知识分子」看衰的微博商业化高歌猛进，股价大涨3-4倍；直播成新风口，私有化受阻的陌陌也借助直播实现盈利，把股价从最低时的7刀抬到22刀，甚至高于私有化要约的价格。

三、6月：脱欧

6月23日，英国就是否留在欧洲联盟举行全民公投，脱欧派以51.9%的微弱优势胜出，主张留在欧洲的英国首相卡梅隆辞职。欧洲一体化不再是教科书上所说的「必然趋势」。

四、7月：道歉

南海关系紧张。赵薇新片《没有别的爱》演员中有台湾演员戴立忍和日本演员水原希子，遭到网友抵制。网友认为戴立忍是台独分子，水原希子曾在Instagram（被中国大陆屏蔽）上为艾未未点赞，艾未未是中国持不同政见的艺术家，网友们要求戴立忍公开表明政治立场。

7月6日，共青团中央官微发表文章，支持网民诉求。此后文章被删，加上在天涯、贴吧等大量删帖，网民开始质疑赵薇在背后进行资本运作。后来微博管理员澄清，文章涉及敏感词，现已恢复。7月11日，戴立忍被换，赵薇发文强调自己的国籍、护照和爱国心。和周子瑜事件一样，此事以网民的胜利收尾。

此类事件以后还会发生多次，任何和政策不符的行动都被视作叛国，比如占中。歌手、作词人、作家稍有涉及便遭驱逐、封禁、辱骂。继说话的权利被剥夺后，沉默的权利亦然。历史学者小B说：一个日益强大的XXXX是全人类的灾难。不过小粉红说：不许吃饭砸锅。你要说话可以滚出大陆。言之有理。所以，我决定使用更准确的措辞：在中国大陆，你可以发声，但如果你要说XXXXXXXX，你最好滚你妈的蛋。

五、7月：邢台大水

7月18日8时至21日8时，邢台全市过程平均降水204毫米，邢台市日降水量224.3毫米，突破历史同期极值。7月20日凌晨2点，洪水爆发，冲进大贤村等12个村庄，导致34人死亡，失踪13人，截至23日18时，河北洪灾死亡数字上升至130人，其中邢台市34死。

洪灾发生时，大贤村2000多口村民正在睡觉，醒来时，「水已到膝盖那了，我从卧室走到门口，水到腰部了，太快了！」还有村民刚发觉水情，儿女已被冲走。由于传言泄洪命令没有通知泄洪区的村民，而且受灾现场尤其是死亡小孩的照片、视频被发到微信朋友圈，水灾迅速引发舆论愤慨。

村民、邢台市政府、防汛办和开发区各执一词。村民说他们没有得到村干部通知，或者得到通知时已经凌晨两点左右，“水都淹到腰了”。副市长说，7月20日凌晨1：40市防汛办曾通知过经济开发区。防汛办说，市防汛办当时向开发区发了群众撤离通知，但记不清是几点发的。但是，开发区水务局局长说，“我们没接到通知，也不敢私自下达撤离命令，怕引发群众恐慌。”

7月20日下午6时左右，邢台市经济开发区党工委书记王清飞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正在转移(群众)的时候，洪峰就来了”， “没有人员伤亡。”这激怒了部分村民。 22日上午十点半左右，部分受灾村民及死者家属围住王清飞。在网络上的视频中，王清飞与数名妇女面对面跪在一起。 事后王清飞向媒体解释称，下跪是是为安抚群众，争得理解。

22日，河北省委政府工作组初步认定，7月19日晚七里河决堤是由于局地强降雨形成的洪峰，非人为原因。有人想起高中一篇课文：狗彘食人食而不知检，途有饿殍而不知发； 人死，则曰：「非我也，岁也。」 是何异于刺人而杀之，曰：「非我也，兵也。 」 王无罪岁，斯天下之民至焉。

这类人祸并非第一次发生，甚至官员的反应也非常类似。2005年6月10日14：45沙兰镇水灾后，宁安市委副书记李新平在6月11日上午9时被愤怒的村民追打，事情起因的两个版本分别是，A、李新平当着村民的面，用手机向牡丹市领导汇报工作，说到「没多大的事儿。」B、李新平受到村民责难，说：「不就死几个人吗，多大的事儿啊？」

沙兰镇水灾时，派出所无人接警，后来证实，警察们正在忙着对无牌照摩托车罚款，「每次罚200元，罚完了我们去办证，找借口不给办，完了下回再罚200元。」就在6月10日当天，几个孩子的家长骑摩托车去学校接孩子，还被派出所的人截下了，不接受罚款不让通行。4层楼的派出所，建在镇上的高处，门前还有台阶，是镇上极少数进水较少的建筑。村民们事后推测，洪水的到来至少花了2个小时。即便是对小学生来说，这也是一段充足的逃生时间。除了官员不作为外，学校围墙单薄、教师扔下学生自己逃生、镇干部拒接电话，最终导致上百名学生死亡。

此外，沙兰镇水灾后的赔偿标准是15-20万，大贤村的孩子一个25万。

民谣歌手周云蓬曾有一首歌名为《中国孩子》——

不要做克拉玛依的孩子 / 火烧痛皮肤让亲娘心焦 / 不要做沙兰镇的孩子 / 水底下漆黑他睡不着

（材料来自：新京报、财新、李海鹏被毙稿件《沙兰镇水灾：一连串错误导致的悲剧》及其采访手记）

六、8月：结与国之欢心

G20不重要，重要的是，当它发生在中国且中国已经有了互联网时，我们得以重睹30年代的communism骗局，相信他们迟早会与世界最高水平笑话——苏联政治笑话比肩。

为了举办G20，快递一张发票需要经过5道安检。井盖、下水道口被检查和贴条，一个杭州人遇到的困境颇有存在主义的哲学意味：开车回杭州，等了20分钟一动不动。为了上厕所，他想把手边的可乐一饮而尽，然后尿进去。「只是又担心，到了检查口警察让我喝一口怎么办？」

如果说安检是全世界的惯例，所不同的只是程度，但你明显低估共产主义的幽默感了。为了制造天地人和谐共处的景象，普通市民被赶回家，政府信任的人来假扮游客、假扮成功人士谈业务、假扮观光客看风景，小店被关，车辆限行，菜场进货被限制。

和我直接相关的是直播。在G20期间，所有在杭州的直播播主不允许游戏直播。这之所以荒谬，是因为游戏直播和政治、社会生活没有任何关系。但这又怎么样呢？这个国家需要问为什么吗？权力的游戏看不到完整版，图书不能出版，新闻稿件和记者同时消失，新华门只让拍照但不许逗留，需要问为什么吗？谁允许你问的？

「二战结束后，斯大林的胡闹终于达到一个顶峰——集中营关押人数居然比二战之前还多，有的加盟共和国干脆按照字母表来抓人，猜测什么人会被抓成为当时苏联民间的一个集体活动，每到大家谈论抓人原因时，阿赫玛托娃就会激动地大喊：你们怎么还在问为什么！没有为什么！这是一个可以没有原因就抓人的时代！」

当然，浙江日报驳斥了以上所有谣言：96.8%的市民满意G20在杭州召开，快递只出不进也是假消息。针对快递这个，我也相信是假的，尽管我遇到的淘宝店主说G20期间杭州不发、电商也暂停发货，但我看到国家粮食局长保证说：「不让一粒不安全的米进入G20峰会。」新闻说：「一袋袋产自东北的优质大米作为G20峰会的应急储备物资，在经过二次检测……」我就相信，快递绝不是只出不进，你看，无毒米不就进去了吗？

七、10月：桂冠诗人

10月13日，民谣、摇滚歌手 Bob Dylan 获得诺贝尔文学奖，"for having created new poetic expressions within the great American song tradition"。这是该奖历史上第一个以作词，而非文学著作受封为桂冠诗人的获奖者。

这已经不是颁奖届的第一次跨界。在此之前，Bob Dylan已经拿过格莱美奖、普利策奖、奥斯卡奖。其中普利策奖的评价更凸显了Dylan的地位：「不是普利策奖给Dylan加冕，是Dylan给普利策奖加冕」。

这句话同样适用于被视为全球文学界最高荣誉的诺贝尔文学奖。得知获奖时，Dylan正在拉斯维加斯的沙漠里开音乐节，音乐节最后，Bob Dylan用一首American Songbook 里的经典曲目收尾：Why Try to Change Me Now.（《为什么还要改变我》） 

听说Bob Dylan得奖的那晚我在办公室，听到偶像得奖，我心想：酷。我们这一代人里，一定会出现诺奖、普利策奖、国家图书奖、奥斯卡奖得主，毫无疑问。我们会创造出皮克斯、HBO。7月上映的《路边野餐》的导演毕赣在一篇访谈里说得很棒：洛迦诺奖因为我的作品才有了意义。这种锐气隐约地象征着新一代创作者即将到来。

八、10月：花儿和少年

10月18日，百度CEO李彦宏在中国科技大学做校招主题演讲。入场时，中科大学生在签名墙上留名「魏则西」——这是几个月前因为百度竞价搜索而误诊死去的22岁计算机系大学生。百度工作人员用身体挡住签名墙。在演讲环节，一名女生高喊「李彦宏你个大骗子」，被现场保安迅速控制。提问环节，有学生表示关于「卖贴吧」「魏则西」和「搜索竞价排名」等相关的问题都被过滤。

魏则西事件后，百度股价有所下跌，但原因是百度自身毛利率下降，且目前也在缓缓回升。除了舆论，魏则西事件没有动摇百度的统治力。

九、11月：窃国者诸侯

11月9日，70岁的共和党人特朗普击败希拉里·克林顿，当选美国第45任总统。1月就任后，特朗普的政策包括：退出TPP，要求所有驻外大使离职，削弱奥巴马医疗，在美墨边境建墙，限制部分国家难民和特定签证持有者入境，包括合法移民。不排除以上都是CNN等无良媒体的fake news. Horrible!

当天我在加州，我发了一段话：晚上七点办理入住时，一名拄着拐杖的老太太走进旅店大厅，急匆匆地问服务员：“最近的投票点在哪？我想我可能要打个车过去。”说话间拐杖都掉到地上。我身处的加州帕萨迪纳一片哀嚎，晚上打uber，我问司机：“选情如何？”他说：“trump领先。”然后再也不说话了。我听说蝴蝶扇动一次翅膀，可能引发一场海啸。那当真的海啸发生时，一只蝴蝶会怎么样呢。

美国大选和英国脱欧都可以说是今年世界政坛的黑天鹅事件。这不一定证明2016年就是世界孤立主义的元年，但可以确认，在媒体人的灯塔国，传统媒体在这次选举中一败涂地。它们输掉预测，输掉赞助，输掉公信力。在nyt宣布赞助希拉里的社评下，点赞最高的是一句反问：nyt连续几十年都支持左翼，怎么好意思说自己unbiased？第四权力荡然无存。

十、12月：冤冤相报

12月2日，最高人民法院第二巡回法庭再审改判聂树斌无罪。1994年，石家庄发生强奸杀人案，聂树斌作为嫌疑人被逮捕，次年被执行死刑。十年后，一个名叫王书金的大犯供称，1994年石家庄的强奸杀人案是其所为。但河北省高级人民法院裁定王书金非聂树斌案真凶。身负数案的王书金坚持称，聂树斌无辜，自己就是罪犯。

在做长江漂流的报道时，我们采访到了当年的河南记者马云龙。马后来创办《大河报》，退休前跟的最后一个答案就是聂树斌案。他给我们讲述了自己跟踪聂树斌案的过程。卷宗里满是错误：案发路段名称是案发数年后改的新名字，4月执行的死刑，照片里的人却穿羽绒服，最为诡异的是，在案卷里还有聂树斌的亲笔信，而信的书写日期是在死刑执行之后！也就是说，要么聂树斌的亡灵写下了那些文字，要么他没死在法定日期……这背后又是organ transplantation……

当时坐在石家庄马老爷子家，他抱着一只小狗，淡淡地讲完所有事，留下瞠目结舌的我和杜杜。我第一次见到了伟大的新闻人。

另一件冤案却就此沉底。月底，上个月，北京市丰台区人民检察院正式对雷洋案涉案人员做出不起诉的决定。检察院审查表明，派出所副所长邢某某「对雷某实施了脚踩颈面部、强行拖拽上车」，司法鉴定机构鉴定，雷洋「生前胃内容物吸入呼吸道致窒息死亡……事发后，邢某某在接受媒体采访时做虚假陈述，引发公众质疑，并与其他四名涉案警务人员故意编造事实、隐瞒真相、妨碍侦查。」邢某某全名为邢永瑞。

即便证据如此清晰、行为如此恶劣，检察院最后认定，「犯罪情节轻微……不起诉」。一周后，雷洋家属决定放弃全部诉讼活动。

十一、1月：雾霾锁国

雾霾锁国，甚至广州、深圳都难逃一劫。我们似乎什么都做不了。所有关于大洪水的谣言都已证实。这个时候XXXX也没忘记删帖、禁书、封杀乐队、管制VPN、严防死守雷洋葬礼。我身边的同学，去了最好的律所、基金、投行，大家每天最关心的就是净化器、新风系统。他们把雾霾指数当作delta，Δ，常数，外部限定的固定值。无论你多么成功，自以为多聪明，都要窒息在这颗粒物中。

我感到压抑，写不出一个字。每天困在屋里吃外卖，门外的垃圾越堆越高，口罩越来越严实，锻炼中止了几个月，出门见朋友、看电影都如临大敌。上下班的地铁满是戴满口罩的人群如同釜山行，呆在有净化器的屋子里才略安心就像小白鼠，在这种环境下还谈什么创作。而且当你闻到真正空气是什么味道时，你便再也不能接受屎的气味，即便它暂时没挥发。

十二、电影小年

今年是中国电影市场的小年。原本600亿的年度票房目标，最后勉强完成四分之三，去年的高歌戛然而止。《摆渡人》《长城》等大片票房太差，以至于传出豆瓣被电影局约谈的新闻，猫眼电影的专业影评一度下架，直到《人民日报》澄清，「中国电影，要有容得下一星的肚量」。风波后，国字头的影评协会成立，但这仍无法阻挡鸡年贺岁档电影全部扑街，包括徐克执导、周星驰监制编剧的《西游伏妖》。网友说：「从今天起，星爷欠我们一张电影票。」

十三、年关：春晚

1月27日，大年三十，春晚，也是我的个人微博被封一周年。前一年的春晚集体假唱，歌功颂德，这一年并没有好转。前一年，还有人能指出谁谁假唱。今年，指出假唱的人都要面临灭顶之灾。查建英在《弄潮儿》中曾点明他们的做事逻辑：不抓说叛逆者，而要惩罚组织者和围观者。这迫使每个人都成为盖世太保。

乐评人耳帝在一篇名为《春晚的真唱史、假唱史与车祸史》中写道：「从这几个时代中可以发现，一直到2015年之前，春晚的真假唱历程就是在曲折之中前进的，其间会有偶尔的倒退，但总体还是会比十几年前、二十几年前要进步，可是到2016年，这一切都成了“不可说”。春晚的真唱与假唱是两股力量的拉锯战，一股来自于导演的良知、歌手的追求、舆论的监督，以及从业者对音乐的尊重、对艺术的真实之美的渴求，而另一股则来自于对艺术的粗暴、对观众的蔑视、对于破坏行业前景的漠然、对追求一个暂时却无人性“完美”的饮鸠止渴、对保守的体制的屈从以及身在体制内的如履薄冰……一个国家如果无法容忍真实但有缺陷的东西存在，反而让人们生活在虚假却看似正确的假象里，自上而下，会越来越纵容造假，越来越泯灭有缺陷的真实——历史上有过多少这样的时代啊，想起来就令人胆战心惊。」

我小时候看《史记》，印象最深的是一段：齐国大夫崔杼谋害了齐庄公，齐国的史官写下「崔杼弑庄公」，崔杼把他杀了。太史的大弟弟继续这么写，崔杼又杀了他。太史的二弟还这么写，一样被杀。最后太史三弟依然秉笔直书，崔杼只好放过。太史的族人南史氏以为太史全家都被杀了，带着竹简要去写「崔杼弑庄公」，直到发现已如实纪录，才安然离去。

我没有太史三兄弟的胆量，他们也没有只杀两人的体面。我记下这些，就已经准备好了藏之于山。我相信，对的终究是对的，错的终究是错的，飞行是鸟的天性。你可以长期控制部分人，也可以短期控制所有人，但你不能控制所有人11年。这一年，尽管我个人有了突破，但环境在变差变逼仄，而且是从上到下。我知道，大洪水会冲走每个人。我只能在艺术里搜寻避难所。

2016年就要过去了，我一点也不怀念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