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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amjoon so hype: YEah I'm so neRvoUS ohhh YEah HAHAAA!


14


他們回到家的時候,朴智旻衝出來,不顧他們還穿著沾滿沙塵的外出服,一把將金泰亨和田柾國抱進懷裡。


「你們知道現在幾點了嗎?!到底是跑去哪裡了!」

外人一號嘖了一聲,朴智旻便側身讓他走進屋裡,他神情戒備地看著對方轉進客廳後才回過頭來。金泰亨拿掉護目鏡與頭上的布隨意丟在地上,不發一語地讓田柾國在擋沙牆上坐下來,並替弟弟也脫去了頭部的裝備。


朴智旻眨眨眼,問:「國兒怎麼了?」

金泰亨看了他一眼,還是沒有說話,只是蹲下來,扶著田柾國的右腳放到自己大腿上,讓朴智旻看見弟弟小腿的褲管處有好幾個撕裂的破洞。他立刻睜大眼睛,田柾國在他能開口驚呼前拉著他的手臂讓他也蹲下來。

「哥,我沒事啦!」他小聲說,「外人的爪子只有抓破衣服而已,沒有用傷我。」他撥開外出服的破洞讓朴智旻查看,不只是外層有防風沙效果而材質堅硬的外出服,連裏層棉褲的褲腳也破了,但皮膚看起來沒什麼大礙,只有幾道淺淺破皮的割痕,都已經開始結痂。


朴智旻摸了摸他的小腿,皺起眉頭。「爪子?什麼爪子?」

金泰亨咬著嘴唇,滴咕說:「都是我的錯。」

「哥,不要再這樣說了,況且我又沒受傷。」田柾國嘆了口氣,轉向朴智旻,告訴他:「跟南俊哥說的一樣,外人的衣服裡有很多裝備,鐵爪子從他的肩膀伸出來抓我。他一直要我們帶他去奇怪的地方,說什麼因為地形不一樣要重新建檔,我跟泰亨哥都跟他說了很多次只要一有沙塵暴地形就會變,說不定明天出去又不一樣了,但他就是不理我們,害我們走好久。」


然後鄭號錫走出來問他們發生什麼事情,他們小聲地把爪子的事轉述給他聽,鄭號錫眉頭深鎖,嘴角垂成憤怒的倒三角形,但他沒多說什麼,只是要老么們趕快整理一下進來準備吃飯。

當他們走進廚房時,金碩珍又一次在切麵包,但這次他旁邊是金南俊拿著平底鍋,煤氣罐好好地卡在牆上跟管線接在一起,微弱的火苗從爐台冒出來,肉片過了很久都還沒有開始熟,金南俊用筷子戳了戳它們,然後被噴起來的油燙到了手,發出驚呼。

閔玧其坐在餐桌邊無奈地搖了搖頭,他拿著里肌肉袋子問坐在一旁的外人:「你們吃飯是跟我們一起嗎?」

兩個外人看了看袋子,然後再遲疑地互相對看一眼,最後外人一號搖搖頭說:「我們自己有食物。」而外人二號則皺起鼻子咕噥了一句什麼噁心的,金碩珍的刀子在砧板上用力落下,發出一聲巨響,然後他轉過頭來笑笑。


「抱歉喔,不小心太用力了。」

「哥!你怎麼了!」金泰亨衝到金碩珍旁邊,一臉擔憂,因為大哥的左臉頰上有一塊巨大的紅腫,正從邊緣開始形成藍紫色的瘀青,但沒有人回答他。


最後金南俊跟田柾國坐在地板上,其他人則跟外人們一起坐在椅子上吃飯。外人明顯沒有在吃東西,只是拿走他們的碗盤掃描之後再丟回桌上,不時投給他們厭惡的神情,然後說一些讓人聽不懂的話。他們的對話內容許多都是由代號組成的,金南俊神情評估似的聆聽了一會兒,似乎想搞懂那些代號代表著什麼,但後來還是頹下肩膀放棄了。


田柾國用餐具戳著食物,一臉疲憊,而金南俊用手肘頂頂他。

「國啊,餐桌禮儀。」他說,老么才緩慢地開始進食。




15


外人在半夜裡把從屋子裡沒收的資源拿到外面燒掉了。

金泰亨從窗戶看出去,臥室的窗因為曾被暴風吹破,後來被他們用好幾片塑膠板和木頭釘死起來,所以能看見外面的縫隙並不多,他扭著頭才終於從某個角度看到他們。有火焰從其中一個外人的手掌中噴射而出,物品一個個燃燒起來,然後被大風吹走,火光一路蔓延到很遙遠的地方。


「我不懂他們到底想做什麼。」

「外人跑進隔離區裡就已經夠奇怪了,還待這麼多天,肯定有什麼大事。」

「而且到底為什麼要稽查我們的生活狀況啊?南俊哥問他們目的也不肯說。」

「該不會又要來一次大遷徙吧?」

「遷徙?哥,我不想跟你們分開!」

「呀臭小子不要亂說話。我們不會分開的,別亂想。」

「我覺得最奇怪的就是他們一直給我一種⋯⋯好像在找什麼東西的感覺。」

「找東西?」

「這樣一講,他們真的一直、一直!在掃描東西耶。什麼都掃,比補給站的外人還誇張!」

「可是他們是要找什麼?」

「對啊,隔離區裡有什麼東西是外人會想要的嗎?」

「嗯⋯⋯比起那個,我更好奇他們的對話內容,在我們面前刻意用代號說話,感覺就有什麼秘密。」

「我真的什麼都聽不懂,一直1234又ABC的,還有一些超奇怪的詞。」

「我有聽到他們說我們是合併十項。」

「合併實相?石頭那個石像嗎?哪個河哪個並啊?是在說我們?」

「對啊,我看到二號指著哥,跟一號說『那個合併十項怎麼樣怎麼樣』的。」

「什麼東西啊⋯⋯」

「啊、他們要回到屋子裡來了!」

「好、好,大家快點躺下來睡覺,安靜安靜。」

「好,哥晚安。」

「晚安。」

「只剩下四天而已。」

「嗯,不用擔心,這整件事很快就會結束了。」

「沒錯,我們不會有事的,快睡吧。」

「晚安喔。」

「晚安。」




16


但時間過得太慢了。

金泰亨看著照進屋子裡的陽光緩緩地改變著角度,每隔一陣子就去踩它一下,希望時間能再走快一點點就好了。

失去了原本保存的物資,加上昨天沒有去補給站,今天再不去不行了。外人問他們平常除了去補給站還會去哪些地方,鄭號錫不假思索地告訴他西北邊有一個廢棄工廠。那是他們偶爾會去的地方,那裏幾乎什麼也沒有,就算透露給外人也不會有什麼損失,而外人們操作一下手臂上的面板之後也點點頭說可以去附近看看,於是中午過後鄭號錫就和金南俊一起帶著外人二號出門。


外人一號盯著坐在客廳地板上玩石子遊戲的朴智旻和田柾國,一會兒後走開了。

金泰亨跟在他後面,躲在牆角後看他推開臥室的門,然後問裡面的人:「61312045,你在做什麼?」

「冬天快到了,我在縫被子。」金碩珍的聲音傳出來。

外人一號沈默了一下。「你縫的大小已經超出被子的範圍了。」

金碩珍回答他:「我們有七個人要蓋。」

外人一號走進臥室裡面。


後來金碩珍趁外人一號和閔玧其一起待在廚房討論生活工具的時候,把金泰亨偷偷領進了浴室。金泰亨抱著大哥哭了,但大哥擦乾他的眼淚和鼻涕,用堆積在牆角的一些泥沙抹上他的臉,幫他補強偽裝。


「要忍耐,泰泰,這幾天很快就會過去了。」他說。

但金泰亨回到客廳的時候,陽光的位置和他上一次來查看時一模一樣。




17


晚上等金南俊和鄭號錫拿著只有一份的物資回來後,外人一號對歸來的外人二號說:「評估值保持在4,接下來就輪盯吧。」


於是外人二號發出一聲解脫似的嘆息,咕噥一聲『終於』之後伸手往後頸處敲擊一下,身上防護衣的背殼便打開一道裂縫,某個機械的裝置從裡頭掉出來,原本只是一個硬幣大小的鐵三角形,卻在落到地面時自動拆解開來並越長越大,在成形的過程中將茶几撞開,坐在一旁的閔玧其瞪大眼睛、手腳並用地往後退開,而那個裝置最後變成了一個巨大三角架,幾乎要佔去他們半個客廳。

外人二號站到三角架中間,按下手臂上一個按鈕,三角架原先鏤空的各個面、包含地板,就張開了一層薄薄的像是電力形成的膜,當他再按下另一個按鈕,三角架裡頭就瞬間充滿了白色的煙霧,而等到煙霧消散之後,他抬起手用指頭在頸部不規則地點幾下,頭盔便彈了開來。

少年們愣愣地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金泰亨不記得自己曾經看過任何外人將防護衣脫下的樣子,然而外人二號在脫下頭盔以後,同樣在胸口用指頭像是按密碼似的輕點了幾下,接著整件防護衣就從四肢邊緣的地方開始往內摺疊縮小,直到變成一件僅包覆住上半身的背心,讓少年們發出了神奇的驚嘆。

外人二號坐到地板上稍微舒展了一下四肢,接著從褲子的側邊口袋裡抽出一個扁平的真空包,在手掌間擠壓一下,包裝就瞬間膨脹起來,等到鼓成了一個飽滿的圓形,他便撕開袋子露出裡頭一塊像麵團一樣的食物,吃了起來。


外人二號瞥了少年們一眼,接著像是他們不存在似的開始跟外人一號聊天,但嘴裡吐出的都是令人難以理解的各種代號,像是刻意不想讓他們聽懂一樣。


「你們去了西北?在W52附近嗎?該不會是核7?」

「對,但偏離北北西4.3,地衛造簡直錯得離譜,我已經寫進RJ了。」

「那裡核洩值怎麼樣?有足夠的輻異反可以跟核病實項產生共效嗎?反應如何?」

「呿、別說了,跟稽簡裡寫的根本不一樣,所有反爐都70了,FR1都沒有。」

「所以也是白搭⋯⋯這裡不會真NT吧?」

「隔壁的K17有超過一半都T了,怎麼可能N,掃果0也不代表NT,不要掉以輕心。」


金南俊聽著他們的對話眉頭深鎖,但金泰亨和其他兄弟們只是一臉茫然。少年們面面相覷,都不曉得該對眼前發生的狀況作何反應,呆滯的氛圍持續了好一會兒,直到田柾國好奇地伸手想碰觸三角架時才再次波動起來。在那一瞬間,外人一號將注意力轉回了他們身上,猛然蹬起腿來踢了田柾國一腳,把他踹到門邊。


下一秒,閔玧其低吼著站起身想朝外人一號撲去,是金南俊抓住了他。

一片短暫的混亂中,金碩珍跟鄭號錫迅速將田柾國扶起來帶出客廳,金南俊則半扯半拉地把掙扎中的閔玧其也拖了出去,金泰亨站在客廳門邊緊張地來回張望,而朴智旻只是站在原地直直地盯著外人一號看,金泰亨看見朴智旻背上的衣服微微隆了起來,於是伸手牽住他的手腕。


「你也想被揍嗎?」外人一號從手臂外側抽出一根黑色的棍子,挑了挑眉,像是不把少年當一回事,而外人二號在三角架裡一邊咀嚼著食物一邊訕笑起來。

金泰亨不喜歡這個氣氛,不喜歡暴力,他抬起另一隻手摀住額頭,用力地扯了朴智旻一下,對方才開始緩緩往後退,但眼睛仍然狠狠地瞪著外人看,直到他們終於退出客廳。


閔玧其雙手抱著頭在廚房裡來回踱步,不停發出憤怒的哼氣聲,而田柾國臉色蒼白地側坐在椅子上,一隻手勾著椅背靠在上頭,鄭號錫則蹲在他旁邊,掀開弟弟的上衣輕輕揉著他馬上就開始浮現瘀青的腹部。金碩珍背對著大家,雙手緊緊捏成拳頭撐在廚台的邊緣,而金南俊仰著頭靠在牆上、就那樣沈默地站著。

朴智旻用力拉開一張椅子坐下來,表情沒比正滿腔怒火的閔玧其好上多少,金泰亨站在門口不曉得該怎麼辦,而一會兒後金碩珍吁了口氣,鬆開拳頭,直接用手撥開放在廚台上的吐司遞給每一個人,因為顯然刀子也被沒收了。


朴智旻直接把自己的麵包遞到田柾國嘴邊。

「哥⋯⋯」老么皺著眉頭撇開臉,但他第二小的哥哥只是將麵包再次湊到他嘴唇上。

「智旻,跟你說過多少次了。」鄭號錫推開他的手,而朴智旻就在那一刻爆發了。


金泰亨看見透明的水晶從他的領子下面炸出來,一直延伸到一側的臉頰與耳後,蓋住了他通紅的臉色。

朴智旻把麵包甩到地上,大吼:「餐桌禮儀蠢斃了!」

他揪住鄭號錫的衣領。「哥!最近國兒的身體越來越虛弱,你難道都沒發現嗎?!」接著一根手指指向老么,「還有你!不要以為都沒有人注意到你常常把食物藏在嘴巴裡,根本就沒有吃下去!」


金碩珍撿起地上的麵包,嚴肅的低聲說:「智旻,安靜一點,這些事情可以等之後再說。」

「之後?」朴智旻鬆開鄭號錫,轉而雙手抓住金碩珍的手臂,用力搖晃。

「哥,什麼之後?」他瞪大了眼睛說:「你看看你的臉跟脖子,看看柾國!什麼之後?我們遲早會完蛋,那些傢伙遲早會發、」

「朴智旻!」金南俊大吼道,整個屋子裡一瞬間無聲無息,只剩下金泰亨抽泣的聲音。


他們全部轉向門口,看見外人一號站在那裡,就貼在金泰亨的背後,雙手掛在他的肩膀上,握著那根黑色的棍子抵在少年的胸前,只要稍微往上一抬就能扣住他的頭。朴智旻瞪大著眼睛不敢呼吸,金碩珍不動聲色地用自己的身體擋住他,並用手臂抱住他的頭,遮住了水晶。


「發生什麼事了嗎?」外人一號不疾不徐地問,沒有發現朴智旻的狀態。

金南俊眼睛一眨不眨,小心翼翼地走向前,牽起金泰亨的雙手。所有人都在看著他的動作,而他屏息著輕輕將弟弟往前拉一點,金泰亨在棍子朝自己更加貼緊時緊閉上眼睛、發出害怕的嗚咽聲,但外人配合地鬆開了勾著棍子的其中一隻手,於是金南俊趕緊將金泰亨拽進懷裡,帶著他小步小步地往後退,眼睛仍然看著外人一號,直到背碰上牆壁,金泰亨在他胸口哭泣,他才吞了口唾沫,聲音緊繃地回答:「沒有發生什麼事,先生,普通的小吵架而已。」


外人一號環視了他們一圈,最後沒有多表示什麼,將他們留在廚房,獨自返回去客廳。在外人的腳步聲消失之後所有人都鬆了口氣,金南俊像是被抽走力氣似的摟著金泰亨滑坐到地面上,他嘆息著低下頭將臉頰貼上懷中弟弟的頭頂,而金泰亨感覺朴智旻從背後也擁抱上來,將臉埋在他的頸肩,不久後便感到有溫熱的水珠濕潤了他的皮膚,但朴智旻僅是淺淺地呼吸著,沒有發出任何聲響。


後來睡覺的時候,閔玧其脫下手套看著自己的手,指頭反覆握起又展開,緩慢得不至於產生火花,但意圖坦然,而金泰亨在一旁看著,一會兒後握住它枕到自己的耳朵下面。


有人輕聲說:「只剩三天了。」

但沒有人說晚安。




18


隔離區裡的季節不像書上寫的有四季之分,基本上只有夏季和冬季的區別,而每當冬季一來臨,整個世界都變得危機四伏,季風引起的長期塵暴或是各種形態的極端氣候隨著時間過去,每一年都更加頻繁與劇烈地發生。


金泰亨還清楚記得三年前的冬天,溫度在某一個午後毫無預警的驟降,連沙子都似乎要被冰凍了。七名少年冷得搬出了屋子裡所有的布料,將衣服層層裹在身上、被毯厚厚鋪在地上,他們在臥室裡建起一個巢,並在中央放了一個大鐵鍋讓閔玧其的火焰能在裡頭燃燒,然後全圍著火源窩在一塊取暖,如果沒有閔玧其在的話他們肯定都會凍死。

因為氣候實在太過惡劣,有半個月的時間他們幾乎都無法外出,尤其在其中最冷的一個半夜裡,天上甚至還下起了拳頭大的冰雹,要不是他們有事前做好房子的保護,加上金碩珍悄悄使用能力讓冰塊變得小一點,屋頂或許都會被打出洞來。


雖然原本就會在入冬前進行保護與修繕房屋的工作,但是在經過了那一個可怕的冬天之後他們才真正認知到了氣候只會越來越糟的事實,於是在下一次的冬天來臨以前,閔玧其和鄭號錫、金南俊三人組織了好幾次的遠行,去到南邊飛機墜落的地點搜集更多可以用來加強房屋結構的大型材料,他們會合力使用各自的突變能力來分析、拆卸和搬運用得到的材料與零件。但即使有能夠巨大化的鄭號錫和可以用來拖曳的輪車,有時候光是運回一塊門板大小的鐵塊就需要花上至少兩天的時間,那使他們的進度緩慢,花了三個月才蒐集到令他們覺得足夠的資源,然後接下來又用了另外三個月趕在冬天開始以前將那些材料製作成他們所需要的東西,例如此刻被金泰亨和朴智旻合力從儲藏室裡拖出來的巨大防水布。


他們砰的一聲將防水布丟到地上,揚起一陣沙塵,而朴智旻轉身回去儲藏室,金泰亨則跪坐到地上,彎身將防水布四個嵌著鐵環的邊角從厚厚折疊起來的縫隙中拉出,將連接著繩索的大掛鉤一個個扣了上去。等到一切就緒以後,少年們便會同心協力將這塊防水布攤開來覆蓋到北側的屋頂上,然後將繩索牢牢固定在房屋的四周,因為當冬天的季風襲來時那裡首當其衝,是整個房屋最脆弱的地方。


在他身後,鄭號錫在屋子轉角的另一邊,發號施令著讓除了閔玧其之外的其他少年從儲藏室裡拿出更多的零件與工具,指揮他們該怎麼作業,而外人二號在四周徘徊,一邊又是各種掃描、一邊觀察著他們的工作。


風很微弱,空中沒有太多懸浮的沙塵,所以金泰亨拉下護目鏡和領巾讓它們垂掛在脖子上,轉頭不安地看著房子的大門,擔憂著和外人一號獨自待在房子裡的二哥、想知道現在裡面到底發生著什麼樣的事情。


今天是接受健康檢查的日子。




19


早上金泰亨輾轉醒來時,臥房裡只剩下他一個人。

他踢開兄弟們加蓋在他身上的幾層被毯,揉著眼睛迷迷糊糊地走到廚房。鄭號錫在他坐到椅子上時摸了摸他的頭,廚房裡只有他們兩個和趴在餐桌上打瞌睡的田柾國。三哥將櫥櫃裡存放著乾燥蔬果的密封罐拿出來,跟昨天剩下的里肌肉一起,抓出一份一份地分裝到七個碗裡。


他抬起眼看看金泰亨迷茫的表情,笑了笑說:「睡飽了嗎?今天要蓋房子,還記得吧?」

金泰亨眨眨眼,卻文不對題地跟哥哥說:「我做夢了。」

鄭號錫笑著搖搖頭,早已習慣弟弟奇異的思維,於是只是順著他,問:「喔?夢到什麼?」

「超棒的喔,我夢到大家都一起去看我找到的那顆、啊。」金泰亨抬起手摀住嘴,打斷了自己的話,一下子看起來清醒了許多。他眼神飄移了一下子,神情有些煩惱,最後只是噘起嘴巴說:「那個⋯⋯是秘密啦。」


鄭號錫滿臉困惑,但接著其他少年一個個走了進來,於是他沒有追問下去。

金南俊拉開椅子一屁股坐下來,伸手拿過一份早餐,一邊說:「外面天氣超好的,也沒有什麼風,今天就先蓋屋頂吧?不然之後起風了的話會很難用。」

其他少年們紛紛點頭表示贊同,金碩珍在田柾國旁邊坐下來,搖著老么的肩膀將他叫醒,而男孩在直起身時發出一陣疼痛的嘶聲,用一隻手環住自己的肚子。朴智旻在他另一邊坐下來,擔憂地蹙起眉頭。「還很痛嗎?」他問,一手撥開老么的手臂,掀起他的衣服查看,然後對著他腹部那一塊巨大的紫黑色瘀青皺起了臉。

田柾國拉好自己的衣服,抿著嘴唇露出一個緊繃的微笑,告訴哥哥們:「沒事啦,只是彎腰什麼的會有點痛而已。」


「柾國今天還要一起蓋房子嗎?讓他休息吧。」閔玧其一邊咀嚼著食物一邊說。坐在二哥旁邊的金泰亨也跟著點頭,但老么發出了反抗的唉聲,其他哥哥們立刻開始異口同聲地勸退他。

「呀,好好聽哥哥們的話啊,你這小子!」

「都受傷了就好好休息,不要抱怨了。」

「是啊,國,不然你的傷只會好得更慢喔!你也想快點好起來吧?」

「柾國啊,不要忘了生存禮儀第五條,受傷時不可以逞強。」

「我沒有在逞強,但是不能做事的話很無聊啊!」

「那也沒辦法,如果你一起蓋房子,結果傷變得更嚴重怎麼辦?」

「哥⋯⋯」

「不要那樣看我,呀,你以為這樣我們就會妥協嗎?」

「但是哥⋯⋯!」

「老實說如果只是在旁邊看著,稍微做一點簡單的,嗯⋯⋯沒什麼不行吧?」

「啊,妥協了呢,果然。」


金泰亨哈哈大笑起來,自從外人來稽查到現在,氣氛似乎是第一次這麼放鬆,但他很快認知道這些都是暫時的,因為幾分鐘後外人們就走了進來。


原先還在吵嘴的少年們馬上安靜下來,金泰亨感覺自己的身體不自主地變得僵硬,四周的空氣似乎一下子都變冷了。

田柾國垂下臉,緩緩彎身將胸口抵在桌沿,試圖讓自己看起來不起眼的樣子,坐在他兩邊的金碩珍與朴智旻則不約而同地挺起了肩膀,像是緊靠著老么的兩道圍牆,保護著他。鄭號錫的嘴角垂成不悅的倒三角形,不發一語地抬起手環住金泰亨,將弟弟往自己身邊摟近,閔玧其則咬著嘴唇用雙手環住胸口,將手指夾在腋下,似乎在抑制著看見弟弟們害怕的模樣而忍不住竄起的陣陣怒火,而金南俊僅是小心翼翼地盯著外人們,轉動眼珠子觀察著他們的每個動作。


外人們居高臨下地一個個打量著他們,姿態從容地在餐桌四周慢慢來回走動,明明都是已經掃描過的東西,但仍然裝模作樣地朝各種物品隨機舉起手臂操作面板,一會兒後等他們終於停下這些刻意的動作,外人一號站到田柾國的椅子後頭,雙手擱在他椅背的兩角,而金泰亨難受地看著弟弟一下子變得蒼白的臉色,咬著嘴唇不讓自己嗚咽出聲,因為昨晚他就在那同樣的位置,明白那被外人散發出的威嚇感籠罩的感受。


外人一號語調緩慢地開口宣布:「吃完飯,點名,之後按照編號順序到客廳報到,一次一個,在中午以前要完成健康檢查。」

少年們緊張地看向彼此,鄭號錫清清喉嚨,試著說:「但是我們今天已經有安排好的事情了,冬天快來了,我們要做保護房子的準備。」而外人二號從他身旁冷不防地彎下身來。

外人頭盔中清冷的照明燈一下子閃過鄭號錫的眼角,害少年嚇得幾乎從椅子上跳起來。而他只是近距離看著鄭號錫的臉,眼睛一眨不眨地重複著外人一號剛才說過的話:「按照編號到客廳報到,一次一個,中午以前完成所有檢查。這是命令,不是詢問,懂嗎?」


鄭號錫沒有回答,後來在早餐結束以前都沒有人再說任何一句話。

他們在外人的監視下繼續用餐,金泰亨的手指不安地抽動,努力制止自己想抬手按壓額頭的衝動。他轉頭看向身旁的閔玧其,依照他們的編號,二哥將會是第一個接受身體檢查的人,而此刻年長的少年神情晦暗而難以揣測,看不出是憤怒還是憂心更多。

然後金泰亨再看向朴智旻,發現對方也在看著自己,他們交換了一個沈重的眼神,深知彼此是七名少年裡最有可能在檢查中被發現突變身份的人。最後他們各自低下頭,繼續將早餐塞進嘴裡,卻食不知味。


在外人在場的情況下,少年們無法做任何討論,於是沮喪的六名少年安靜地穿好外出服走出房子,剩下閔玧其獨自站在玄關看著他們,而金泰亨轉頭看著他,直到大門在他們之間關上。




20


外人二號盯著鄭號錫,看著他指揮其他幾個人工作,不出一會兒便開始提出許多問題,例如他們的零件是從哪裡取得的,或是某些東西的用途,甚至還沒收了他們一部份的物品。田柾國抗議著想上前拿回他們要用來保護房子的工具,但金碩珍趕緊拉回了他,外人二號只是轉過身朝他們冷酷地哼笑,然後命令少年們下午時帶他去南邊查看飛機殘骸。


「但是光是要走到飛機在的地方就要快四個小時,如果要去的話要早點出發才行。」金南俊告訴他。而外人二號看了他一眼,站在原地似乎思考著停頓了一下子,接著不發一語地丟下他們走進屋裡。


金南俊睜大眼睛轉頭看向金碩珍和鄭號錫,然後等門一關上,他們三個就立刻拔腿跑到房子另一頭客廳的外側。跟臥室一樣,客廳的窗子也被好幾片塑膠板釘起來,但他們都知道其中有一顆螺絲是鬆動的,所以金南俊稍微撥開那顆螺絲所栓著的板子,接著拉下臉上的護目鏡貼近縫隙,偷偷看進屋裡。


朴智旻跟田柾國還在儲藏室裡搬東西,但金泰亨看見了哥哥們的動作,於是跟了上去,貼在金碩珍的身邊。


「南俊,你看到什麼?」鄭號錫扯著金南俊的衣服問。

「噓!小聲一點,」金南俊伸手往後揮舞,拍了拍他的手,鄭號錫便轉而握住了他的手心。

金碩珍擔憂地竊聲問:「健康檢查需要脫衣服嗎?如果要的話,智旻⋯⋯」

「沒有脫衣服,」金南俊回答,「玧其哥只是坐在椅子上而已,但是椅子被圍起來了,有點像昨天那個三角架,但是這個是圓形的還會發光,上面有寫字⋯⋯Bio-Transmutation-Scanner⋯⋯那是一種生物掃描機器。」

金泰亨緊貼著大哥盡量往前湊去,問:「所以身體檢查只是用掃描的而已嗎?」如果是這樣的話,說不定他和朴智旻的突變就不會被發現了。

但金南俊捏了捏鄭號錫的手,轉回身背靠著牆壁蹲下來,緊繃地告訴他們:「我想那個機器應該是專門用來掃描突變生物的。」那讓所有人陷入一陣沈默。


「那玧其⋯⋯」金碩珍猛然站起身,面色忽然間變得焦慮而慘白,瞳孔閃動著,沒有聚焦在任何地方。

金泰亨這時才發現大哥的手上原來拿著一隻鐵撬,此刻拳頭正緊緊捏著握把,看起來像是準備要打鬥。金南俊和鄭號錫都轉過來,神情驚慌而不知所措地看向金碩珍,有好幾秒的時間都沒有人輕舉妄動,直到金泰亨緩緩用雙手包覆住了金碩珍握著鐵撬的拳頭,抬起頭來輕聲喊他:「哥。」


金碩珍抽了口氣,像是突然回過神來似的猛眨眼睛,低下頭來看金泰亨,他第二小的么弟。

一時間他臉上閃過許多難以言喻的複雜神情,看起來甚至像是有點想哭,但一會兒後他鬆開了鐵撬,工具掉落在沙子上發出悶悶的聲響,而他僵硬地彎下膝蓋跪回到地上,擁抱住金泰亨。


金碩珍對他們說:「對不起啊。」但另外兩個弟弟只是搖搖頭,也張開雙手一起抱住他們。




21


四個少年緊貼著彼此窩在牆角,輕聲細語。


「說不定不會有事。」金南俊若有所思地說:「其實聽他們的對話,我覺得外人好像對我們,說不定對整個隔離區的狀況都不是很有把握。」

「什麼意思?」金泰亨不明白。

而金南俊向前傾了一些,抬眼看看身旁的三個兄弟,說:「你們想想看,泰泰和國兒出去的時候,外人不是說因為地形跟檔案不一樣所以要重新掃描、帶著他們跑來跑去嗎?那就表示他們連隔離區裡正確的地圖都沒有啊!還有我們昨天去工廠的時候也是,你還記得嗎?號錫,就像玧其哥懷疑的一樣,外人好像在找什麼東西,還一直要去地下室看,發現裡面什麼也沒有的時候還發了脾氣,說跟稽簡裡寫的都不一樣。我猜他說的是稽查簡報,可能是他們在進入隔離區以前拿到的資料,但是顯然那些資料都是錯的。」


少年們點點頭,而金南俊繼續說:「還有,我發現他們講的代碼都是縮語或變音字,像是『輪盯』是指輪流盯哨、『非必重』是非必要的重量、『70』是清零的意思,還有他們在補給站的時候一直提到要提交RJ、把東西寫進RJ裡,八成是Review Journal的意思,就是他們在這邊掃描東西的報告。」


鄭號錫咬著嘴唇沈思,然後問他:「那你有想到盒並石像是什麼了嗎?為什麼要叫我們石像?」

他的兄弟搖搖頭:「還沒有,但是我有一些想法,我要聽他們多說一點話才能確認。」

「合併該不會是合在一起的那個意思吧?是不是指我們所有人?」金碩珍問,但金南俊搖了搖頭:「不,智旻說他們指著號錫說『那個合併時向』所以一定不是指群體,而且我覺得合並十項並不是兩個詞而已,應該是一個字就代表一個詞,昨天我們去的工廠是廢棄的核能工廠,外人也有提到輻射什麼的,那讓我想到第一個字的核會不會就是核能的核。」

「但是那跟我們有什麼關係?那個工廠離我們那麼遠,我們以前也去過好幾次,但是裡面又沒有東西,連核能長什麼樣子都不知道啊。」

金南俊捏了捏弟弟的手臂,引導似的問他:「核能不是一種東西,泰,你還記得珍哥說過的隔離區以前的故事嗎?隔離區成立的時候,是因為一場大爆炸。」

金泰亨點點頭,然後鄭號錫插了金南俊的話,驚嘆一聲:「啊!核能也是縮語吧?核的能源?工廠裡有很多閃電的圖案,一定是一種電,核能源電工廠!」

然後金碩珍興沖沖地接著說:「喔!如果它是一種能源,就跟閃電一樣會爆炸啊,說不定就是核能產生了大爆炸然後讓人生病的!我們媽媽有說過,就是因為那個炸彈有毒,外人才把這裡隔離起來的,所以核能一定是一種是有毒的能源!」


金南俊在一旁翻了個白眼,咕噥道:「那叫做輻射,如果你們有讀過百科全書裡面物理化學的那一本的話,裡面分明都有⋯⋯」但他說到一半就停頓了,皺起眉頭,思考著抬起手,遮住被領巾罩著的嘴巴,喃喃自語:「核能大爆炸讓人生病?核能⋯⋯生病?」


金泰亨盯著他看,似乎可以看到金南俊的腦子在運轉著,好像有什麼答案呼之欲出。但在那有機會發生以前,朴智旻就突然一臉焦急地從牆角轉過來,朝他們低吼:「哥!你們在幹嘛?!玧其哥已經出來了,外人在問你們在哪裡!」


金泰亨跳起來,越過哥哥把臉貼上窗戶的縫隙看進去,發現裡頭空蕩蕩的沒有人。

而金碩珍也馬上站起身,攬住金泰亨的腰,拉著弟弟們趕緊跑回門口。




YAAAAAAASSSSSS(此人已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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