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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串的嘉宾大多是隔天才能到,所以这天的拍摄早早结束了。摄制组驻扎在一间类似民俗的旅馆,回廊式的建筑中间是设计细致的庭院,打开房间内侧的门,能看到刻意修剪过的低矮树木和庭院中心水池相互呼应,形成某种幽玄的氛围。刚进来的时候说了句“有点儿像光净院”。

东京已经有些渐凉了,但京都仍是残暑,空气里有着明显的潮湿。没有睡意,光一扯了扯浴衣的领子,望着那一泓小小的池水出神。

刚在拍摄结束后不久就消失不见了。所以晚饭前staff过来问他是否要一起聚聚的时候,他也只好答应。

和式的大厅可能让大家想起了学生时代的合宿,三方的工作人员迅速卸下防备,觥筹交错间大有合而为一之势。直到现在这个时间,吵闹声仍隐隐约约传进他的耳朵——这样下去,明天的拍摄不要紧么。

“光一,你在吗?”

随着轻轻的敲门声,刚稍稍提高的声音也接着响了起来,“我能进来吗?”

“来吧,”把拽开的领口稍微紧了紧,他转了个方向。

刚还穿着外出的衣服,鼻梁上架着一副平光眼镜,应该是才回来。站在门口没动,像是有些犹豫地开口问,“要睡了吗?”

“没有,还早呢。”

对方“嗯”了一声,有些磨蹭地走过来。他卸了妆,肤色显得更白了,但是不病态,早上说全好了应该不是托词。不过,看他眼中微微犹疑的神色,应该不是公事吧。

他觉得嗓子有些发痒,抬手掩住嘴咳嗽了一声。

“想吐?”刚在他面前坐了下来,倾过身,有些担忧地看着他。

“没喝那么多,”他摇了摇头,“味道很大?”

“没事,”刚往后撤了些距离,“反正我也喝了。”

听他这么一说,光一才察觉到刚身上有着淡淡的酒精味道。他刚刚出去是赴约了?但是,愿意陪她喝酒,该是相当亲密的关系吧。

刚倒不是酒量不好,只是喝得急了就会有点儿过敏反应,所以才给人完全不能饮酒的印象。可是,常人的速度对他来说都是“特急”程度,长濑曾经和他去过一次Club,被“折磨”得差点儿以此为契机戒酒。

是看穿了他在想什么吗?刚主动说道,“和小准一起。”

“呵,也就他愿意舍命陪君子。”

“怎么一直对他有意见?”

“你明知道没有……”

刚不是来闲聊的,但他也不愿主动提起,便顺着他的话头有一搭无一搭地继续。

说起来,上一次漫无目的的聊天是什么时候?在那个已经记不得名字的温泉旅馆?不对,那时候他也是百般提防,以防自己说出什么令人后悔的话语。

那现在呢,他放松了么……

“光一……”刚突然挺直了背,像是终于打算进入正题,他露出了些许严肃的神色,“如果我不问长谷川奈月的事,你是不是要一直心怀愧疚?”

“什么?”

“你知道我听到了吧,”刚用的是肯定句,“不过,事先说好,这个工作很有趣,和休息也差不多,你别那么紧张。”

“我哪有?我才……”光一想也没想地开口否认,但对上刚的眼神,后面半句话变得艰难了起来。

“……我能问问吗?”刚平静地望着他,也不知是有着他一定会说的极度自信,还是故作镇定。可他也的确从很久以前开始,就从未赢过这双漆黑深邃,柔情似水的眼眸。

“我……”他说得出拒绝的话吗?刚曾经改了行程去找他,眼下还被拖来“还人情”,换做谁都想知道理由,只是……

到这个年纪,谁也不是什么纯情少年。刚的话,也不会总是孤身一人。但他仍是不想和刚说起相互的风流事。就好像一旦说出来,有什么东西便再也回不来了一样。

开口的时候,不知是恐惧还是觉得羞耻,他的声音微微发颤,但很快又变得平稳了。对面的刚始终保持着一副毫无评判之意的态度,但要说不为所动,那渐渐抿起的嘴唇又算什么?

沉默让光一心慌,他想错开直视着刚的眼神,但自尊心又不允许他这么做,两人的视线就在空气中保持着胶着状态。

最后是刚先垂下了眼睛,“比起那些只想利用她的人,长谷川小姐更愿意被你这样记住吧。”

“什么呀,不要说这么不负责任的话……”

“我不是安慰你,”刚突然握了一下他的手,“长谷川小姐因为你的表演开始跳舞,你为她找到了梦想不是吗?比起我,应该是你更了解她吧,我想她的希望一定不会是你终日后悔……站在舞台上跳让她震惊的舞步吧,我想她会更高兴的。”

刚刻意压低的声音有着令人惊讶的说服力,甚至让他觉得奈月或许就是这样希望的,然而……

“说什么不是安慰,还不是我们的一厢情愿。”

“你啊,”刚像是叹了口气,手抚上了他的后颈,没感受到他的拒绝一样,更用力地把他抱进怀里,“不用这么苛责自己,偶尔也做个利己主义者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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