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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寒風未曾停歇,屋內邊燦驀然想起八年前他要入營時,也是一個朔風呼嘯的冬夜。那是他第一次看到風逐玥眼角噙著淚水卻忍住不哭的模樣,頂著泛紅的眼睛和被凍紅的雙頰,在分別的最後一刻才拉住他的衣袖——燦哥哥,不要離開我。
身為邊家長子,他有該做的事必須去做;風逐玥作為皇子,也有他該承擔的事。邊燦相信,跟隨父親的腳步在戰場上奮勇殺敵,也是守護風逐玥的一種方法。他願望不是很宏大,只是簡簡單單地想要保護他想保護的人,僅此而已。
而如今,他們都體會過失去至親的切身之痛,無論如何都不想要再承受那種悔憾的感覺了,心之所向不過是想陪伴在珍視之人左右。
時而清醒,時而恍惚,喚醒邊燦的除去窗外灰濛光亮,還有逐漸濃郁的草藥味。湯藥飄散的味道邊燦並不陌生,他皺皺鼻子,在床上睜眼,風逐玥並不似往常那般手腳並用,而是規規矩矩地縮成一團,依偎在他身側,倒也讓他心生一股安心之感。許久沒有這樣睡上一覺了,若不是仍感受得到內力在緩緩流失,這可算得上是一個美好的早晨。
「呀,穿黑衣的哥哥醒啦。」端著湯藥進門的是一名小童,約莫七、八歲的模樣,聲音脆生生的,小人兒並不怕生,「我叫小禾,這是大夫交代要給您喝下的,能緩毒性。」他將湯藥端給邊燦,補充道:「喝下這個您就暫時可以恢復些力氣啦,等會兒大夫再幫您施針。」
「好,多謝。」邊燦一飲而盡,將湯碗還給小禾,指指身邊的風逐玥,「那他呢?」
「咦?穿紅衣的……姊姊嗎?大夫說只要好好休息就好了。」小禾嘿嘿一笑,「黑衣哥哥,您要是不放心,我可以幫您問問大夫,能不能煎一份補身子的藥。」
「他……嗯,也好。」
小禾輕巧離去,風逐玥才皺著鼻子緩緩睜眼,「嗯……燦哥哥?」他揉揉眼睛,而後瞬間清醒,起身握住邊燦的手,「你感覺怎樣?」
「剛喝過藥,好一些。」
風逐玥抿著嘴,垂眸思索片刻便翻身下床,「我現在就去紫苑坊。」他攏攏衣袍,往外走去,正好遇上薛大夫。
「哎,公子把這披上再去吧。」薛大夫將一件墨色的披風塞進他手裡。
風逐玥原想拒絕,不過還是接下老人家的好意,「謝謝薛大夫。」他未多做停留,直奔城東而去。
薛大夫來到床邊,查看邊燦的情況,「說起來,還不知二位如何稱呼。」
「我叫他阿玥,他喚我燦哥哥。」他說得十分理所當然,一時薛大夫也搞不清他是故意的還是腦子迷糊。
「咳、咳咳,那便是玥公子和燦公子了。」薛大夫一邊查看傷口,一邊問道:「可是被黑而發青的蛇給咬上的?」
「是。」
「這七日間,毒性會一點一點耗盡燦公子的內力,直至毒發而亡。」這意味著中毒期間得一直承受那種流失內力的不適感,「不過只要喝下解藥,便可慢慢恢復。」薛大夫又露出那種古怪的神情,「只是,這清除餘毒……」他抽出備好的銀針,並未接著說下去。
待薛大夫施下幾針,邊燦才開口問道:「大夫說過,清除餘毒過程難熬是何意?」
「這……大部分是噬心噬骨般難受,但若是黑蛇所帶之七日毒……」
「大夫但說無妨。」
「須得經歷七次情潮,方算完全毒解。」
邊燦揚起一邊眉毛,略為詫異,「可與身中媚藥相似?」
「要更為激烈些。」把難以啟齒的部分說出口後,薛大夫便放開來問:「燦公子可需要老夫幫忙介紹?」
「介紹?」
「這不,得需要人來幫忙紓解呀。」
「不。」邊燦鄭重拒絕,「不用了,多謝薛大夫好意。」
「真不用?」薛大夫又道:「七日毒帶來的,那可不是一個人能解決的啊。」
邊燦望著薛大夫,語氣篤定,「真不用。」
「好吧。」薛大夫想來想去,還是補充道:「要記得,餘毒須盡除,你的功力才能恢復。」
邊燦點頭,「記著了。」
不知為何,光是想到要和某個女人同床共枕,他就莫名反感。他得想辦法自己解決。
12
清晨的城東並不熱鬧,風逐玥有些懷念起夜晚的赤羅城,以前他來紫苑坊訂製紅衣,偶爾會住上幾日,紫苑坊雖是布坊,也能讓常客住下,好第一時間看到成品。紫苑坊三字高掛在上,周圍有七色絲帶隨風飄逸,風逐玥行至門口,正巧碰見一名侍女開門,她一眼便認出人來:「玥公子,可是要來挑布匹?」
「不,我有急事要找紫芹姑娘。」
見他神色匆匆且面容憔悴,侍女旋即領他進門,「玥公子請至紅字雅間稍待,我去和姑娘說一聲。」這時候也沒別的客人,風逐玥點點頭便熟門熟路找到他常去的那間雅間。
紫苑坊共有七間雅間,依序為紅、橙,黃、綠、青、藍、紫,風逐玥喜歡紅色,紫芹也就都安排紅字雅間給他。平日若無喜事,屋房不會用紅色裝飾,不過布坊不在此限。一踏入雅間,風逐玥眼前便是一大片的紅。
心有罣礙,風逐玥坐不住,在房內來回踱步,時而瞧瞧邊上掛著的紅色布匹,這幾年他總穿紅衣,應是習慣一片紅了才對,現在卻愈瞧愈覺心神不寧。他伸手輕撫腰間的妃色,邊燦待在身邊的時候他還能忍住不往壞處去想,現下一人獨處卻是止不住擔憂,要是糟心事繼續這樣一樁接著一樁、要是弟妹也遭遇什麼危難該如何是好?
「玥公子,」紫芹的呼喚打斷他深陷憂慮的思緒,「你說有急事……怎麼不見你平日帶著的侍衛?」
風逐玥搖搖頭,「那些事說來話長,我——」
「玥公子,先坐下吧,有什麼事慢慢說。」一身淺粉色的紫芹輕輕拉著他坐下,讓他稍微冷靜下來,「我能幫上的,絕不推辭。」
「紫芹姑娘,」風逐玥直奔主題,「我需要七日毒的解藥。」
「啊?」紫芹一手掩著嘴,睜大眼睛,左看右看風逐玥的面色後問道:「是誰中的毒?多久的事了?」
「是我……對我來說很重要的人,昨日中的毒。」
紫芹微微蹙眉,表情有些奇怪,在思索前眼神裡似乎有一絲絲慍怒。是什麼樣的人才會被風逐玥這樣形容?那可絕不會是親人或是什麼侍衛,如果是,他大可直說。
「我聽說只有皇家才有解藥,妳可知有何辦法能弄到?」
她收起心緒,「並非沒有門路,只是怕……」
「怕解藥到手時,已經超過七日?」紫芹點點頭,風逐玥頓時跨下臉來,「就沒有更快的辦法了嗎?」
「有,只不過有危險,於你而言,更是危險。」
「我?」他握緊拳頭,「就算要以身犯險,我也必定要拿到解藥。」
紫芹嘆口氣,「他……那個人,對你來說如此重要嗎?能讓你不顧性命也要救他?」
「不,是和我的性命同樣重要。」他接著道:「在他面前,我不會貶低自己。」他不喜歡對方把他放在高處,同樣也不會把自己放在低處。犧牲自己這種事情,他是完全不會考慮的。
「我明白了。」紫芹站起身,「我得做些準備,你留在此等候,會有侍女來替你打扮。」她往門口走去,「戌時一到,我們便一同出發。」
「打扮?」風逐玥低頭看看自己的衣服,確實有點亂,「要去哪兒?」
「偷解藥。」她回過頭來,「這是最快的辦法。」
風逐玥自然不會拒絕。
13
戌時,風逐玥已經由侍女妝點完畢,衣著與紫苑坊的侍女無異。紫芹帶著一個小包袱進來,交給風逐玥,「這是夜行衣,以備不時之需。」
「那妳呢?」稍早前紫芹已經和他說過計劃,若是失手他有能力自保脫困,可是紫芹呢?
紫芹勾起一邊嘴角,這樣的笑容多了幾分促狹,與她平日的清雅形象很是不同,「你還是擔心你的心上人便好。」
風逐玥被她堵得說不出話來,也覺得好像怎麼反駁都不對,索性不多做解釋。
本以為太子別府會在較為繁華的城南,沒想到會是在城北。別府的主人南汜太子孟辰,傳聞他喜在夜間觀星,因此特意在經常萬里無雲的赤羅城打造別府,還選在相對清靜的城北。
別府的門房認得紫芹,卻覺得風逐玥面生,多瞧了幾眼,但沒敢開口問紫芹。看他們帶著許多布匹,只好放人進去。風逐玥進門前,那門房還嘟囔一句:「今兒怎這麼多女子來找殿下啊。」
風逐玥挑眉,他對孟辰不是很熟悉,孟辰當上太子也不過最近的事,這一兩年他根本沒心思去管別的國家發生何事,不過孟辰的年紀比他和風逐軒還小,想來也不是個簡單人物,倒是能明白為何紫芹會說此行有一定危險,門房還能混過去,裡頭就很難說了。
別府占地不大,最顯眼的便是中央那三層高的小樓,應是孟辰作觀星之用。風逐玥瞧著,沒想到孟辰還挺雅緻,且按門房所說,他今天說不定忙得很,不然太子沒事待在別府幹嘛呢,夜夜觀星麼,笙歌還差不多。
一進門,別府管家便迎了上來,「紫芹姑娘。」
「何管家,我來送新的布匹式樣,還請通報一聲。」
「原來是紫芹姑娘。」何管家歷經滄桑的臉有些猶豫,還是開口道:「殿下今天有其他客人,姑娘可能……」
「沒關係,我和我的侍女佈置一番,殿下忙完了再看便可。」
「好的,多謝紫芹姑娘。」
何管家將他們領至花廳,知道紫芹佈置需要費些時間,便默默退下。
紫芹把帶來的包裹都打開,準備把布匹還有衣服打樣都拿出來擺放。她並未側頭,而是專注於手邊動作,「玥兒。」
「啊、啊?」風逐玥左看右看,「姑娘,您叫我?」
「不然呢。」
「姑娘有何吩咐?」
紫芹揚起下巴,示意他庫房的位置,「照我之前跟你說的去做。」
「好的,姑娘。」
風逐玥踩著小碎步退出門外,何管家立刻上前詢問:「可是姑娘有何需要?」
風逐玥只點點頭,沒有開口。他其實也沒把握,對紫芹交代的內容都是將信將疑。
「請隨我來。」
沒想到何管家真的跟紫芹說的一樣,直接帶他到庫房取東西。這讓風逐玥開始懷疑起,紫芹是不是跟孟辰有點什麼,抑或是她這樣的商人,背後的勢力也不簡單。
順順利利進入庫房,風逐玥都要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做夢,搞不清楚是沾了孟辰那客人的光,還是紫芹真的太有辦法,他就這樣大大方方把解藥拿到手。他沒忘記要再拿一樣用來掩飾的東西,才走出庫房,「何管家,我拿到了。」
何管家聽見他的聲音的時候愣了一下,才邁開步伐領他回去花廳。風逐玥不由得嘴角微抽,要是他真的無家可歸,也不愁沒錢賺了。
經過後院,風逐玥隱隱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可偏偏那個聲音的主人根本不可能出現在這裡。思索片刻,他還是決定一探究竟。
「何管家,我肚子突然有些不舒服……能麻煩你替我轉告姑娘,還有幫我把東西拿給她嗎?」
看那眼波流轉、我見猶憐的模樣,何管家點點頭,「可要我帶路?」
「不、不用。」
何管家接過東西就往花廳疾步而去,風逐玥轉身就翻上院牆,果然有人在小樓附近談話。一身杏黃與一身玄色的兩名男子站在小樓邊,身著杏黃的那個正好面向風逐玥的位置,風逐玥便認出他就是孟辰。一旁的地上癱坐著的兩個人都是女子打扮,風逐玥瞧不清樣貌,卻覺得有點熟悉。
風逐玥腳步輕踩,換了個位置,看清玄衣男子面容的同時,也確認了一旁的兩人是誰。他趕緊悄聲落地,以免自己一時衝動而衝出去,現在他只有一人,衝動行事是大忌,他得冷靜。他靠在牆邊,專注於偷聽他們的對話。
14
「北泫帝大駕光臨,孤真是倍感榮幸,蓬蓽生輝啊。」這嗓音略顯輕佻,雖知是孟辰,風逐玥還是覺得有哪裡不對勁。
「這兩個人朕要帶走,別讓朕再重複第三遍。」風逐銘語氣冷靜,卻隱隱對孟辰施加壓力,言語間也透露著濃濃的不耐。風逐玥搞不清為何風逐銘會親自來到這裡,看起來還是隻身行動。就算是要來抓人,也不至於親自跑一趟啊。
一直低著頭的風逐軒抬起頭,頂著一張慘白泛紫的臉,艱難地開口:「皇兄、呃……」
「三皇兄!」旁邊扶著他的風逐茵大喊一聲,「快別說話了。」風逐軒轉而面向風逐茵,在她耳邊輕聲說了些什麼,她雖有猶豫,還是點頭應下,「我知道了,我跟大皇兄回去。」
「可以,北泫帝。」孟辰指著風逐茵,嗓音比方才低上許多,渾身散發的威壓並不亞於風逐銘,「她,可以跟你走。但他,」又指向風逐軒,「不可離開。」風逐銘想開口,孟辰卻早一步打斷他,「他中的毒,只有孤可解。」
風逐銘從牙縫擠出二字:「解藥。」
「可以啊。」孟辰擺擺手,「人跟解藥都可以給你,但你要知道,這可不是服下解藥就能解這麼簡單。」
「你——」風逐銘被他氣得一時語塞。
聽到這裡,風逐玥有些急了。雖不知風逐軒中的是什麼毒,但看起來狀況與邊燦不同,南汜祕林本就有多種奇毒,指不定真是中了麻煩的那種。他直起身子,在靜觀其變與衝出去搶人之間掙扎,突然一抹粉色身影闖進他視線之中,奪走他的注意力。
紫芹伸手往他的手臂一捏,他的身體頓時一鬆癱坐下來。差點就要衝動行事,他朝紫芹投以感激的目光。
「見你久久未歸,果然是計畫生變。解藥可拿到了?」紫芹傳音而來,風逐玥先是一愣,卻沒有多大意外。
風逐玥也傳音回道:「拿到了,可妳也瞧見了,那邊癱在地上的是我的弟弟妹妹,我得救人。」
「我給你的夜行衣,是兩套。」風逐玥還在咀嚼紫芹這番話的意思,紫芹瞪他一眼,「還不回去幫人解毒?你以為就我們兩個能救得了人?」
他不能讓風逐軒跟風逐茵被帶走,也不能讓他們留在孟辰手中,可紫芹說得也對,他現在衝出去,更有可能是跟弟弟妹妹一起被抓,而邊燦還在等他的解藥。
紫芹又捏了他一下,「毒解後,到紫苑坊等我消息。」
「……多謝妳,姑娘。」未做猶豫,風逐玥一躍而出,迅速離開別府範圍,趕回城南醫館。
火急火燎地,風逐玥推開醫館的門,只有小禾在前堂候著,「啊,誒?是紅衣姊姊吧?大夫正在房裡替黑衣哥哥施針……」沒等他說完,風逐玥又往房間衝去。
「薛大夫,」他微微喘氣,將剛剛到手的瓷瓶掏出,「您快瞧瞧,這是不是七日毒的解藥?」
薛大夫接過瓷瓶,打開嗅了一下,「正是!」他先取下銀針,立刻讓邊燦服下解藥。
風逐玥鬆一口氣,癱在床邊,還是伸手捏捏邊燦的手,「你可還好?」
邊燦眨眨眼,看著他的眼神柔和,帶有安撫之意。
「燦公子方才隱隱有毒發之勢,好在還未到七日,老夫還能壓制下來。」
「不是說七日後才會毒發嗎?」
「老夫也不甚了解,許是內力愈豐厚之人,毒性會愈加猛烈。」稍微收拾一番,薛大夫準備離開房間,「一個時辰內燦公子還不能隨意行動,老夫已吩咐小禾煎些補藥,等會兒你們二位都用些吧。」
「謝謝,多謝薛大夫。」薛大夫離開後,風逐玥便小心爬上床去,「還不太能說話麼?」
「……嗯。」
「那就別說話,你聽我說。」風逐玥坐在床上,雙手把自己的衣袖揪成一團,「我……見到阿軒跟茵兒了,情況不妙。」邊燦抬起手指,似是想握住風逐玥,奈何他現在沒有力氣,倒是風逐玥主動握住他的手,「阿軒也中了毒,似乎比七日毒還要棘手……他現在在孟辰手中,茵兒……應是被皇兄帶走了。」鼻子一陣泛酸,風逐玥眨著略紅的眼睛,雙手緊握邊燦的手,「皇兄或許不會對茵兒下狠手,可是阿軒……我不知道孟辰會怎樣對待他。」
「……我,陪你。」
是啊,他不是孤身一人,奔波了一天,邊燦終於脫離危險。他俯下身,輕輕靠在邊燦肩頭,「邊燦,你真的……太俊了。」
邊燦愣神片刻,沒能做出什麼反應,風逐玥已經靠著他沉沉睡去。
15
一早睜眼,風逐玥便聞到陣陣酒香。這補藥和治病的藥不同,饞人得多。見邊燦未醒,他撐手輕輕一翻,下床往灶房前去。
灶房裡薛大夫正在監督小禾煎藥,一看見風逐玥便拉著他出來說話,「玥公子,還有一事老夫得再三叮嚀。」
「大夫請講。」
「燦公子的餘毒,咳、老夫已經同他說明過,但他明顯不太上心。」薛大夫拍拍他的肩膀,「七日毒解後,餘毒毒性在七天內會發作七次,約莫是一天一次,症狀同媚藥相似。如若燦公子仍不願找人幫忙,同樣是男人,你就多幫他照看些。」薛大夫的意思是,要是邊燦不好意思找女人,風逐玥可以幫他找,順便幫忙把人送進房,不過風逐玥的理解卻是另一種意思。
「這麼猛烈的嗎?」回想起孟辰那德行,南汜有這種毒好像也不怎麼奇怪,他倒是愈發擔心風逐軒的處境,「我知道了,我會幫他的。」
「好,好,這樣老夫就放心了。」
「真是萬分感謝薛大夫的救命之恩,只是我二人如今——」
「玥公子不必多言,行走江湖難免如此,」薛大夫點點頭,「老夫都懂,日後若有機會尋上什麼珍稀藥草,給老夫捎上一些便是。」
「一定。」
酒香誘人,那補湯風逐玥先喝了一碗,才端著邊燦的份回房。
房內邊燦已經醒了,他盯著房頂,瞥見風逐玥過來才微微側頭,慢慢坐起身。
風逐玥上前坐在床邊,一手端湯一手扶著他,「可還有不適?」
邊燦搖搖頭,沒問碗裡的是什麼,就著風逐玥的手一飲而盡。把碗放在一旁,風逐玥蹭到床上,捉過他的手,掌心貼著掌心,感受他的溫度。
風逐玥盤起腿,把他的手放在自己腿上把玩,「邊燦。」風逐玥由下往上看他,音調輕輕。
「嗯。」
「邊燦。」又一聲輕喚,風逐玥一吸鼻子,一把緊緊抱住他,控制不住聲音裡的顫抖,「你沒事了。」
「嗯,我沒事了。」邊燦一下一下順著他的背脊,極盡輕柔,「和我說說,昨天都發生了什麼。」
風逐玥稍稍退開,並未鬆手,「我到紫苑坊找到紫芹姑娘,她幫我混入孟辰的別府,偷解藥很順利……」他把所有事情經過說了一遍,包含對紫芹的猜疑。
邊燦也覺得有些可疑,「若這紫芹是蘇老闆的人,或許可信。」比如茶樓的姑娘,還有薛大夫,至少是認識蘇老闆的。
「我沒同她提過蘇老闆,我不過是紫苑坊的常客,與她交情不是很深,想不出她為何如此助我。原本我只是想打聽哪兒能弄到解藥,她卻直接帶我去取。」
「她可知你的身分?」
「我並無刻意隱瞞她。」
「她很有可能是孟辰的人。」邊燦微微蹙眉,「我們現下不好捲入南汜的爭端。」
風逐玥點點頭,「孟辰很有可能已經知道我們的處境,紫芹又要我們到紫苑坊等她消息……」風逐玥這才放開他,看他的眼神有些許小心翼翼。
「你擔心這是引君入甕?」
「不、就是,呃……紫芹十分可疑,可她給我的感覺……總覺得與你相似。」那時紫芹捏住他的手,他其實能不被影響,偏偏紫芹能給人一種莫名的熟悉感,好像真的是為他好才阻止他。現在回想起來,那種隱隱發怒又帶著一絲無奈的感覺,確實很熟悉。
「像我?」邊燦挑起眉毛,對這個說法有一些些不滿,「什麼感覺?」
「感覺很熟悉。」風逐玥微微偏頭,想找到那股熟悉感是從何而來,愈想眉頭擰得愈緊。
「胸口疼?」邊燦將掌心貼上他的胸膛,「想不清就別想了。」
「沒有,沒有疼。」他抓住胸前的手掌,卻沒有把手拉開,「我只是喝了補湯,」他有種偷喝酒被逮到的感覺,「跟你喝的一樣。」
「嗯。」邊燦湊近些瞧他,見他面色紅潤十分欣慰,忍不住抬手捏了一下,指尖觸及的肌膚竟有些熱度。
風逐玥蹭蹭他的手,而後又別開臉。
邊燦悶著聲音輕輕一笑,悄悄拉過他的手,「我們先到紫苑坊探探虛實,嗯?」
風逐玥也回握他,表情和緩下來,「唔,好。」
只因邊燦一句話,原先還裹足不前的他,瞬間又有了方向。
16
午間,薛大夫留他們二人用飯,說是想再多給他們補一補。平時薛大夫不是自己吃,就是跟小禾在灶房搭張小几,現在四人圍著一張方桌吃飯喝湯,在冬日裡不僅暖了胃,心也跟著暖起來。
「對不起呀紅衣哥哥,我把你錯認為姊姊了。」小禾坐在凳上兩腳晃呀晃,對著風逐玥有些不好意思地眨眨眼睛,「這個湯是我幫忙熬的,你多喝幾碗。」
鼻子突然有些泛酸,風逐玥放下碗,沒有回應小禾的話。他稍稍偏頭,帶著輕淺的笑意望著桌邊三人。他不過弱冠,父母早已不在,自己也未必會有子嗣,這樣尋常人家的景象,他從未想過會是如此簡單而美好,宛若三代同堂的溫馨氛圍,所謂天倫之樂便是如此吧,那是他從未有過的感受。
小禾看他沒反應,起身幫他舀了一碗湯,悄悄一笑,「趁熱喝吧,黑衣哥哥也擔心你的身體。」
風逐玥瞥了一眼正在默默吃菜的邊燦,才開口道:「謝謝小禾。」
「嘿嘿,不用謝,我去拿些茶酥過來。」小禾跳下凳子,開開心心往裡頭跑去。
「薛大夫,」風逐玥收起惆悵,開口問道:「您可知道,紫芹姑娘跟太子是何種關係?」
邊燦看了他一眼又迅速收回視線。
「這個麼……太子似乎很中意紫芹姑娘,曾想幫助紫苑坊的生意,卻被紫芹姑娘回絕。」薛大夫接著道:「老夫也只是想,紫芹姑娘那裡消息靈通,沒想到竟真能幫你取到解藥。」
有這樣的關係還算是在預料之中,不過仍難以明白孟辰與紫芹為何要出手相救。
風逐玥點點頭,「我也很是意外。」
「二位接下來要趕路吧?」
風逐玥看向邊燦,邊燦便應聲:「嗯。」
「誒,二位哥哥要走了嗎?」小禾正好拿了茶酥回來,「那帶上這個吧,很好吃的。」
「好。」風逐玥抬手,揉揉小禾的頭,眼角含著淺淺的溫柔笑意,都被邊燦收進眼中。
與薛大夫和小禾道別後,兩人換過一身衣服,往城東移動。
風逐玥已經換回男裝,卻還是習慣往邊燦身上黏,一路上惹來不少注目,他有一些些怕邊燦會不自在,可是他真的不想鬆手,他想抓得緊緊的,能把邊燦整個人圈進懷裡更好。
邊燦一直目不斜視,帶著他往目的地前進,他反而愈來愈沒底氣。他放開一隻手,只剩一隻手還勾著邊燦,又過了一會兒,乾脆連這隻手也鬆開了。
他低著頭往前走,沒注意到邊燦已經停下腳步,直到邊燦溫熱的掌心與他的相貼,他被邊燦拉著停下,回頭看見邊燦的臉,一瞬間有些朦朧。
「別鬆手。」邊燦吐出這三個字,又繼續牽著他往前走,並不理會周圍探究的目光,反正他們在南汜的行蹤早已暴露,行事也不用遮遮掩掩的了,「弄丟了怎麼辦?」
「不會丟的。」風逐玥握緊他厚實的手,心裡跟著踏實起來,「你這不就把我抓好了麼。」
邊燦悄悄勾起嘴角,捏捏那比自己涼一些的手。
紫苑坊此時的客人不少,不過侍女還是很快認出風逐玥,讓二人在紅字房住下。
「姑娘說,她會繼續待在那裡,要玥公子不必擔心,和朋友安心住下便好。」侍女如實轉告道。
「好,我知道了。」
侍女離去,邊燦環視整片紅色的房間,然後問風逐玥:「你喜歡這樣的房間麼。」
「紅色,嗯……你還不知道我為何喜歡紅色吧。」
邊燦只是盯著他,等待他往下說。
「母后很喜歡紅色,也因為他是皇后,總有機會穿上紅衣。北泫人並不喜歡穿著鮮豔的顏色,在南汜卻很常見,原先我是想要同母后唱反調,常常來紫苑坊訂製紅衣,母后不在以後,我所有的衣物漸漸只餘下紅色的。」
「你既喜歡,我也想穿。」
想像了一下邊燦穿紅衣的畫面,風逐玥的臉跟著微微泛紅,「你、你還是留著成親的時候再穿吧。」
「好。」
「唔,你要是真想試試,回頭我讓紫芹給你裁製一件。」
邊燦垂眸,稍作思考後問:「我不能穿你的嗎?」
風逐玥臉又紅了一些,「不能,你我身量不同。」
「哦。」邊燦無辜眨眼,「你的衣服,都很好看。」
「你這是誇我還是誇我的衣服?」
他不假思索:「你。」
17
「我——」
突然,房間的窗被風吹開,帶進陣陣桂花香氣,兩人對視一眼,皆是困惑。
「玥公子,真讓我好找。」房門也被風輕輕推開,門後的身影是有著一頭銀白色長髮,衣袍紅白相間的女子,「哎呀,打攪你們談情了。」
「咳。」風逐玥臉上的紅還來不及退去,對上女子那看透一切的眼神更是彆扭,「蘇老闆,這麼快就來討人情了?」
「明人不說暗話,我就欣賞晉王這點。」她飄然走進房間,在他們對面坐下,「邊將軍可有同感?」
邊燦看看風逐玥又看看她,回道:「確實討喜。」
聞言,她勾起曖昧的微笑望向風逐玥,那看不出年歲的美貌總是令人們挪不開眼,不過風逐玥還是把眼珠子轉到邊燦那邊,悄悄瞪了一眼。
「說吧,蘇老闆。或者說,閣主想要我怎麼還?」
「薛老頭說的?」閣主哼笑一聲,「我要抓一個叛徒。」
「還有閣主找不到的人?」
「我知道他在何處,要他的命很容易,要抓住他卻沒那麼簡單。」
「那他在何處?」
「太子別府。」
「別是孟辰吧?」
「是他,也不是他。」她接著道:「你在保護好齊王的同時,別攔著他和孟辰接觸。」
「啊?」風逐玥一頭霧水,一旁的邊燦也對他輕輕搖頭。
又是曖昧一笑,閣主掏出一個赤色錦囊拎到風逐玥面前,「收下吧,見面禮,送給你跟你的郎君。」
臉上好不容易要退下的熱度又浮上來,風逐玥被攪得一陣混亂,搞不清自己為何會如此困窘,明明以前從不彆扭的。
「謝謝蘇閣主。」邊燦先伸手替他收下那個錦囊,拿在手上掂量掂量,對裡頭的東西很是好奇。
「邊燦,你可千萬別看裡頭的東西。」風逐玥抓住他的手,但沒勇氣把東西搶過來,因為實在是沒臉皮帶著那個東西。
閣主輕笑出聲,「二位就沒什麼要問我的麼,沒有我就要走了。」
風逐玥馬上轉頭看她,「妳可認識紫芹姑娘?」
「不認識。」她思考片刻,又道:「但你們認識。」
藉著風逐玥困惑的時候,邊燦摸清了錦囊裡的東西,應是一個圓形的小盒子。他迅速把錦囊收進懷中,風逐玥也沒再揪著他的手。
「那是何意?」風逐玥追問:「閣主知曉她的身分?」
閣主伸出食指左右搖晃,「本閣不插手朝事,也鮮少與皇族有所交涉,你算是第一個。」看出風逐玥所惑,她補充道:「紫芹未必不可信,就像你對於我來說,未必是不可信的。」
風逐玥呼出一口氣,「多謝蘇閣主指點迷津。」
「不用謝,你人情還沒還呢。」她看著風逐玥指指邊燦,「記得,藏思閣的東西可都是上好的,別浪費了,用完能再跟我買啊。」說完就跟著一陣風離開了,未給風逐玥回應的機會。
房裡一陣沉默,兩人面面相覷,還是邊燦先開口:「你知道錦囊裡是何物?」
「八九不離十,蘇閣主之前就提過要送我的東西,我又不好跟她解釋……」
邊燦揚起眉毛,「解釋?」
「沒什麼,你把錦囊給我吧,那東西你用不著。」
邊燦撈出錦囊,不是要交給他,而是準備打開來看。風逐玥想要伸手搶,邊燦卻快他一步,把裡頭的東西給拿出來。
那是一個不到掌心大小的圓木盒子,隱隱透著一股清香,邊燦湊近一聞,頓時發覺自己的身體有些不對勁。
「你怎麼了?」風逐玥接過盒子,在邊燦身上四處亂摸,「身子怎麼這麼熱?」
「……餘毒。」邊燦艱難地推開他的手,「你快出去。」
「為何?我能幫你。」風逐玥抱起他,把人扔上床,接著跨坐在他腿上,「你放心,薛大夫都跟我說過了。」
「不行,」邊燦的眉頭擰得死緊,但已無力把人推開,「逐玥,快出去。」
「我不。」他揪住邊燦的衣袍,「不許你趕本王。」
18
「阿玥……不要。」雖然嘴上這麼說,可身體的反應邊燦根本沒法控制。他其實也不知道讓風逐玥出去以後,他自己能怎麼處理,因為他現在難受得幾乎無法動彈,可能連自我解決都沒法辦到。
風逐玥開始解邊燦的衣帶,「你要是害臊,就別看。」
「我不要你做這種事。」
「都是男人,這又沒什麼。」看邊燦一副不情願的樣子,他有些來氣,「還是你嫌棄我,覺得我噁心麼。」
「不,」下身的不適感讓邊燦連說話都有些困難,他還是在極力控制著衝動,「你快出去,我不能這麼對你。」
「我說能,你就能。」
風逐玥卸下邊燦的最後一道防禦,一手往那炙熱的物事握了上去。微涼的觸感讓邊燦身子一僵,舒服的感覺騙不了人,漸漸地他放棄堅持他的原則,閉上眼睛不再掙扎。
「唔,邊燦,你、你都怎麼弄的?」他兩手交替,上下來回擼動,只覺得手裡的東西又大了一圈,完全沒有要釋放的跡象,「別說你沒弄過啊,怎麼這麼難弄……」
「嗯……」邊燦只能發出細微的氣音,「快些……」
「還要快啊?我怕弄疼你,你等我一下——」他想鬆手去拿方才閣主給的東西,卻被邊燦制止。邊燦也沒多少力氣,只是把手疊在他的手上。
風逐玥有些愣,慢慢加快手上動作,本來還沒怎麼在意,現在跟邊燦的手搭在一起,他的臉開始淺淺地泛紅,撇開臉看向一旁。
「邊燦,你好了沒有……」
「……嗯,你快鬆手。」
「啊?」風逐玥沒反應過來,對男人來說並不陌生的溫熱白濁已經濺到他的衣服上。他輕柔地撫過發洩完的小邊燦,湊到邊燦面前,伸出舌舔舔唇,「還有六次。」
「唔……嗯。」
因為貼得很近,風逐玥能清楚感覺到小邊燦又慢慢精神起來。
「誒,不是一天一次麼。」風逐玥坐回邊燦腿上,「你還難受?」
「這個,你不用管,等等便好了。」
「真的?」他伸手戳一下,小邊燦便熱情回應,「不會憋壞吧?」
邊燦已經恢復許多,至少能動了。他坐起身,扯過衣袍蓋住自己,「你先換件衣服,我沒事。」
風逐玥將信將疑,脫下被弄髒的外袍,去取房內備著的衣物。
他換好衣服,邊燦還呆呆坐在床上。
「還沒緩過來?」
邊燦搖搖頭,轉動眼珠子看他一眼,又挪開視線,像做錯事的孩子一般垂著頭。
「能自己弄?還是要我幫你?」
「我能動。」
「哦,那你趕緊的,我還在想要不要先去別府探下情況。」
邊燦還是呆坐著,他只好又爬上床。
「別過來。」
邊燦的腦子裡不斷迴盪著無數個不行,若不這樣洗腦自己,方才風逐玥幫他的情景會一直在腦中揮之不去,他發覺自己竟然會想對風逐玥做那種事。
「邊燦?」風逐玥表情擔憂,「不會是我弄傷你了吧?」
「沒有,只是你換過衣服,會弄髒。」
風逐玥扁扁嘴,「那你歇一會兒,我去找侍女看還能不能問到些什麼,順道讓人送熱水來。」
「好。」
風逐玥下床行至門口又折了回來,開口有些猶豫,「那個,你沒生我氣吧?」
「為何生氣?」
「我……我執意幫你。」
「我不會生你的氣。」
「哦,那樣便好。」
看他的身體確實已經能活動,說話也沒有困難,風逐玥便放心離開房間,或者說,逃出房間。
19
關上背後的房門,風逐玥悄悄鬆一口氣。
方才有一瞬,邊燦瞧他的眼神與往常很是不同,給他一種要被野獸生吞活剝的感覺,他有那麼一點點想立刻逃跑,卻又止不住擔心邊燦的身體。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事,竟然會覺得邊燦很誘人,難道自己真的想對邊燦做那種事麼。他甩甩頭,甩開那些旖旎心思,趕緊去找侍女問話。
「玥公子,需要點什麼嗎?」
「要盆熱水。」
「好的。」
「還有,紫芹姑娘有沒有說何時會再傳消息回來?」
侍女搖搖頭,「姑娘只說,可能得等上幾天。」
「好吧,我知道了。」
風逐玥又在紫苑坊晃悠一圈,沒偷聽到什麼小道消息便回房去了。
回到房裡,邊燦正在屏風後沐浴。風逐玥從屏風邊探出一顆頭,「邊燦,要不要幫你?」
「幫?」邊燦搖搖頭,「不用。」
「那我也一起洗。」
他越過屏風,邊燦便側過身,稍微轉了個方向。
「不行。」
「為何?」風逐玥朝他走近,「你是不是覺得我輕薄你,所以不讓我親近你了?是不是還打算多要一間房,不跟我一起睡了……」他聲音輕飄飄的,眼睛眨得很無辜,邊說邊觀察邊燦的反應。
邊燦明顯僵了一下,「沒有。」他確實考慮過不再同寢,卻又不想要分開。除了不放心,還有捨不得。
「我也是能對你負責的啊,若是我們能安然回到北泫,許你一個名分也是可以的。」
「又尋我開心。」
「我——哎,不說了。」風逐玥雙手抱胸,轉身來到床邊,把自己摔在床上。
從小,他們經常混在一起,同吃同寢也是常有的事兒。本來一起逃出來的時候,見邊燦還願意同他和以前一樣親近,他覺得很開心,沒想到今天這幫一把代價還挺大,自己的思想都變得有點兒奇怪了。
在床上打滾幾圈,他撈出紫芹給的小包袱,掏出其中一件夜行衣換上。
「天色差不多黑了,我去別府外頭探探情況。」
邊燦沒有回應。
「邊燦!」
「嗯,我等你回來。」
「你不陪我。」
「我……」小邊燦還精神著,他能怎麼辦,只能躲在浴桶裡忍著,「我功力還沒恢復。」
「對哦,你內力耗損不少,還是別去為好。」他湊到屏風邊,「你乖乖等本王回來。」
「好的,王爺。」邊燦乖乖點頭。
從屏風邊退開沒多久,風逐玥又湊回來看,「真的會乖麼,你不能、不能跑去找別人……」他想看看浴桶裡的情形,卻瞧不清楚。
「我不找別人。」
意識到自己都說了些什麼,風逐玥倒抽一口氣,「我什麼也沒說!」留下這句話便迅速逃離房間。
風逐玥離開後,屏風後的水聲不斷,伴隨著男人隱忍的低喘,直至慾望獲得宣洩。
終於不用繼續泡在水裡,邊燦卻不敢馬上離開浴桶。直到方才,他的腦中都還是風逐玥幫他的畫面,輕柔的雙手、水潤的眼眸,還有悄悄伸出的小舌,無論如何都無法從腦海裡趕出去。
下次還是別讓他幫了吧,邊燦心想。
沐浴在夜晚的冷風裡,風逐玥身上的溫度被吹散了些,他輕輕落在別府外的樹上,想找機會蹭上別府中央的小樓。他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飛到小樓上,卻沒法保證待在那裡能不被發現。
他先悄悄躍上屋簷,發現別府的守備並不森嚴,他能輕易靠近小樓附近的院牆。在翻上一處屋瓦時,他聽見了風逐軒隱忍的聲音從底下傳來。
「唔……」
風逐玥皺起眉,這聲音聽起來很奇怪,因為痛苦中又夾雜了一絲絲愉悅。
就好像邊燦方才那般——他制住顫抖,掀開屋瓦一看,還好房內只是孟辰正在替風逐軒按摩肩膀、活血化淤而已。
果然是自己的思想變得太奇怪了。
「齊王爺,」這回孟辰的聲音十分溫和,渾身散發著儒雅氣息,與之前判若兩人,「我無法給你一個確切的時間,希望你能明白。」
「無妨,只是,我不明白你為何要救我。」
「因為我喜歡你這個人,」雖然風逐玥看不見孟辰的表情,卻覺得他的聲音聽起來笑咪咪的,「所以不希望你死。」
「這是指,我這個齊王還有利用價值吧。」
「不錯。」孟辰笑得很輕,「不過,也有其他原因。」
「我想你並不打算說出那個原因。」
「不,我改變主意了。」孟辰的臉緩緩靠近風逐軒,在屋頂偷看的風逐玥更是捏了一把冷汗。這孟辰到底想幹嘛?
霎時,另一抹杏黃身影從窗外衝進來,「放開他,孟辰。」這口氣聽著熟悉,可當風逐玥來回看著房裡那兩位相同衣著的杏黃身影,卻是止不住震驚。
南汜太子還搞替身?難怪會有兩種氣質迥然不同的孟辰。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一向溫和的孟辰隱隱有些怒氣,「孟宵,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這話我原原本本地還給你。」孟宵一把扯過風逐軒,「他是我的。」
「你的?」孟辰微微笑著,伸出手往前豎起食指,「你問過他了麼?」
風逐玥暗道不好,立刻運起輕功離開。所幸,目前還未有人的輕功能追上他。
被那麼什麼替身一搞,他沒能發現紫芹的蹤影,不過至少能確定風逐軒是安全的,可能比自己還要安全。
20
紅字房已經被收拾妥當,風逐玥回來時就看見邊燦坐在桌邊,身上穿著和他一樣的夜行衣。
「我……」邊燦垂眸,覺得自己看起來有點蠢,「不確定你何時回來。」
「打算去尋我麼。」風逐玥想,他約莫是一個時辰前出去的,邊燦這不知換好衣服呆坐著多久了。
「嗯。」
風逐玥在他對面坐下,拿起茶杯灌下一大口茶,小聲嘟囔:「早就能來找我了呀。」
「功力大減,會扯後腿。」
「哦?」用力放下茶杯,風逐玥瞇起眼睛盯著邊燦,「那我去問問薛大夫,我能不能早些幫你清除餘毒。」他將早些二字咬得特別重。
邊燦正襟危坐望著他,無辜地眨眨眼,「逐玥,你不用——」後邊的話被他給硬生生瞪了回去。
「不用什麼?」他揚起下頷,「嗯?」
「阿玥,我……」
「說。」
「我害臊。」說這話的人臉不紅,倒是聽的人紅了臉。
「害什麼臊,把衣服脫了。」
邊燦一歪頭,風逐玥幫他扎的馬尾也跟著一歪,像隻無法理解主人行為的大狗。
風逐玥揉揉眉心,三兩下扒掉夜行衣,撲到床上去:「睡覺!」
「哦。」邊燦應聲,也乖乖照做。
隔日晌午,侍女送來吃食的時候,帶著紫芹的消息。
「玥公子,這是姑娘差人送回,要給您的信。」
風逐玥接過信,「姑娘可還有交代什麼?」
侍女搖頭,「只有這封信了。」
「我知道了,妳去忙吧。」
侍女施禮離開。
展開信件,上頭娟秀的小字寫著:「別再來偷探,待你朋友餘毒清除,會有一場硬仗,等我消息。」
其實風逐玥也不打算再去探些什麼了,畢竟他已經不小心撞見孟辰不為人知的秘密,只要知道風逐軒是安全的便好。
他把信也給邊燦看看,邊燦看到第二句的時候覺得,紫芹真的是知道太多了,看到最後,他總覺得這字跡有些熟悉,仔細一瞧又有很大不同,應是從未見過才對。
「逐玥,你說,紫芹給你一種熟悉之感?」
風逐玥點頭,「是啊。」
「這字跡,也給我一種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覺。」
「或許像蘇閣主說的,我們認識她。」風逐玥將信收起,「我確認過阿軒的處境是安全的,且看看他們是如何打算的吧。」
「好。」
「昨夜,我還發現一件事。」邊燦看著他,等他往下說,「孟辰有個替身,叫孟宵,我猜,那就是蘇閣主要找的人。」
「是他,也不是他。」邊燦想起閣主說過的話,「嗯,極有可能。」
「而且,呃,看起來阿軒跟他處得不錯,我也沒那麼擔心了。」
「要相信逐軒的機智。」
「是,我相信他會安然無恙,和我們一起回到北泫。」風逐玥順手拿過桌上的小罈子,飲下一口,豪氣得很,「哈,好喝。」那是赤羅城最有名的留香露,香氣十足,不過風逐玥還是覺得家鄉味更勝一籌。
邊燦立刻皺起眉。
「怎麼,不許我喝?」
邊燦沒有回應,只是繃著一張臉,表情裡夾雜著擔憂與不情願。
這畫面讓風逐玥想起,那天在山南城的客棧,他還沒從邊燦嘴裡問到的答案。要是往常,他早就耍無賴地繼續逼問,可是現在,他怎麼樣也問不出口。一個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答案的問題,又怎麼能指望別人明白呢。
「邊燦。」
「嗯?」
「我給你找個女人幫你好麼。」
邊燦搖頭,「不好。」
「也是,薛大夫就說你不願找人幫你。」
「我本想……自行解決,卻沒想到發作時會渾身無力。」
風逐玥又喝下一大口,邊燦沒有攔他。用手背抹去嘴角的酒液,風逐玥問道:「那剩下的六次,你打算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