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联的李大君 | 即使''一事无成",仍要''信心满满"

失联的李大君 | 即使''一事无成",仍要''信心满满"


*本文是一位和大君一起服务过建筑工人的志愿者,对大君的回忆。

大君,我终于懂了你坚持的意义


虽然“人间''已经不在@大君现在也"被消失"了,但大君急工人所急的点点滴滴,永远铭刻在了工友、工作员和志愿者的心上。即使"一事无成''也要"信心满满",这是大君教会我们最宝贵的一课!


工地发报纸,有啥意义?


我刚开始认识大君的时候,就跟他们去工地发报纸。当我面对一个陌生的门,我需要鼓起勇气敲门进去,把我手中的《大工地》发给他们。这项工作很简单,但是也有挑战性,我面对他们的时候不知道说什么,甚至说不出话来。练习了半个月后,我终于适应了,可以毫不犹豫地走进一间简陋的、住着七八个工友的工棚,然后把报纸送给他们。有时他们会不理解,甚至冷冰冰的说一句"不需要''。但大多数时候,工友们会好奇,当知道不是广告之后会表示感谢。但一段时间后,我开始不理解了,发报纸有啥意义?


大君发报纸则与我不同。他会走得慢很多,时常在一个工友宿舍里不出来。原来他在和工友谈大家的工作,工作是什么工种、累不累、多少钱一天、签没签合同、包工头人怎么样““在与工人的攀谈中,工人也逐渐打开话匣子,咨询自己关心的问题。有的工友很喜欢看书、写诗,我们就在《大工地》上开出一个专栏,专门刊载工友的讠寺歌。和南方的年轻工厂工人不同,建筑工人更喜欢''律诗'',读起来古韵古香的。而我们在聊天中,收到更多的是关于工伤、工资拖欠、工亡等事故的咨询。所以那时候我们留了一个电

话,专门接听咨询,而几乎每天都会有相关咨询,很多都是比较严重的工伤事故。我曾经推算过,每个楼盘平均下来,每十几二十层楼就会有一个工伤,而几乎每个楼盘都有工亡事故。而让我不明白的是,我们当时也把相关职能部门的电话做成列表登载在报纸

上,难道有关部门就没有接到咨询吗?


虽然''一事无成",仍要''信心满满"


和大君在一起,感觉他总是信心满满的。他确实成功地帮助过很多工友。我是2012年认识大君的,那时候他就偶尔会提到,在冷泉创办人间的一个"五年愿望"一一五年时间,让建筑工人劳动合同签订率比现在高百分之几。我不知道这个愿望是什么时亻是出的,

也没有太在意其内容。遗憾的是,这个愿望后来没有实现。在2013年发布的《建筑工人工资待遇和工会组织调研》报告中,他宝己总结了建筑行业从2008年到2013年的情况一一在重庆、成都、武汉、郑州、西安、沈阳、北京几个城市中,北京劳动合同原件持有率是各城市中最低的,只有10%;合同内容与实际相符的比例在个城市中也是最低的,只有40%。他沮丧地说,五年过去了,一点进步都没有!


他在报告里说"除了指责建筑资本的狡猾外,相关职能部门对此的纵容也是不可小觑的。更荒唐的是,当工人维权时,相关职能部门和司法部门竟然认可这种假合同。在这种情况下如果还说相关部门和司法部门玩忽职守就不合适了,他是公权力与资本的媾和!这种媾和,造成建筑工人依法维权越来越难,基本没有出路。“


很多时候,工人很难得到相关部门的帮助。2009年,在大君的帮助下,建筑工人何正文得到了资方违法用工的赔偿。据媒体报道,这是《劳动合同法》颁布以来,中国4000万建筑工人中首起无劳动合同而拿到补偿的官司。大君本以为这是一个里程碑式的胜利,想象中将来将有越来越多的没有劳动合同的工人能获得应有的赔偿,更有越来越多的建筑工人因此能拿到正规的劳动合同。但是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何正文竟然成了这一赔偿在北京的最后一位受益者。原因是在后来所有的同类案件中,建筑工人全部以"派遣工"性质处理,法院不再认可《劳动合同法》适用于他们!这简直是釜底抽薪式的还击!让人匪夷所思的是支持这一裁处的居然是人民法院。


大君做了那么多工作,写了那么多报告,最终产生的实质效果可能有限,但他从来不气馁。他的文章从不骂人文明而幽默,但是却让某些人感觉像是吃了钉子。因此,他一定也收获了不少敌人。他带领工作员和学生志愿者深入工地发报纸、讲法律、维护工人合

法权益、做调研、写报告、常常工作到深夜......“有一次他到一个工地找到项目部,和项目部负责人谈为工人免费播放电影的事情。一般来讲,这种好事,工地都会答应的。但是这个项目部负责人斜着眼瞒看了他一眼说:"我们不需要,我知道你们是干什么的,你们不要再来了!“他正要解释,对方打断他说:"其他的工地你们也别去,北京的工地大多都知道你们

了“.是的,他们知道我们是为工人维护权益的,所以不让我们进去,而我们同时也知道了,他们这些工地,全部都在违法用工!


果然,在这件事情之后,我们进工地服务越来越难,而且是全北京范围内的。这说明有些部门在某些方面可能作用不大,但某些''职能"却异常灵光。此后,到2015年,"行在人间"就停止了所有和建筑工人相关的工作。至此,大君的'五年愿望''也暂告一段落了。


但大君是不怕得罪人的,尤其是那些欺负工人的人。有一次,一个工地上有一批工人向我们求助。工程到手的时候,已经经手了七次转包,所以到工人手里已经基本没有什么钱了。后来由于工地恶劣的条件,个工友受伤了。但工地先是不给受伤工人报工伤,后

来连医药费也推脱,工友们就找项目部理论,项目部干脆赶他们走。无奈之下,工人们向大君求助。在大君和同事的帮助下,他们找到劳动监察大队,想解决问题。但是,我们的职能部门面对工人的困难往往是没有“职能''的。愤怒的工人就堵亻主劳动监察大队的大门,把项目部的副经理也诸在里面,不解决问题就不让离开!大君在亻也们堵大门的三天时间里,为他们讲解法律知识,买吃的,为他们加油打气。最终,资方和有关部门认识到了工人的力量,如数贝剖尝了工人的工伤款和工资。


如今,大君消失了,这反而让我有点尘埃落定的感觉。他发报纸、放电影,丰富了工友的精神生活;他帮助工友依法维权,保护了劳动者最基本的权益;他多年奔走、调研、发声,为捍卫《劳动法》和《劳动合同法》的落实呕心沥血。他以工人获得合法待遇为

愿望,而那些违法者日夜都以他的消失为期盼吧。而现在,他确实''被消失"了。


从2013年到2019年,又一个六年过去了,他的消失,到底是为他的愿望画上了最终的句号,还是留下了意犹未尽的破折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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