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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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光透过薄透的白纱照进陌生的屋子,屏风、坐垫、几案、矮塌一应羽国古旧的样式,床榻一角的书翻得卷了皮,几粒圆润小巧的深紫晶石压着件玄色宽袍。


室内除了墨香,另有一股别样浅淡的香气,两相杂糅,幽幽的沁人心脾。


几案上,白瓷笔洗随手插几支狼毫,一旁排着不少干涸的颜色。铺开的细绢里,白衣修者双手合十,合眸不语,墨迹干透,深深浅浅晕开,如云如雾。


端详着熟悉又陌生的面容,神思恍然也在云雾中,包裹思绪的渺茫,是画者不知何处来去的孤独游离。


脑中似充斥千言万语,又似空空如也,俏如来默默拉紧些微敞开的领口,缓慢地捋皱巴巴的僧衣,发觉腰上还挂着凰后给的神宫信物,起了气性要揪下来将它扔出去,犹豫了一瞬,到底还是留在了袖子里。


推开房门,竹林簌簌摇曳,沙沙的令人烦闷。侍女从近旁上前问礼,他思考须臾问策君何在,得到答复正在前厅。


缥缈的魔气如同轻烟,不过刻意泄露一角,最初自上官鸿信身上感受到的魔气,庆典时借取的魔气,都若有若无,可见原本应当如何强大,足够支撑长时间的借取,果不其然是魔世修罗帝国的策君。


云海过客转过身,微微颔首,“先生久见了。”


他生的斯文,白衣飘然,初见时,那模样莫名让俏如来联想到父亲史艳文,不过一开口的口气活泼,就不像了。


这活泼也只是表象,匆忙上路还是思虑不周,他真的什么也没有看清。


“策君。”俏如来顿了顿,吐出他所知晓的姓名,“公子开明。”


“哎呀哎呀,见过钜子。”


云海过客长眉微挑,温文的面上露出与先前截然不同,以致于显得荒诞的神色。他执起羽扇,掩去半面,走近来,几乎是贴在耳畔说:“我还想维持这张脸久一会儿呢,被叫出来就没意思了。”


俏如来拨了下手中的佛珠,面不改色。


“不与我道谢吗?”深色眸子微眯,泛开冷冷的嘲弄,云海过客在羽扇后笑道:“你陷入山中迷阵,雁王看的无聊要回转,是我将他从木鸳上推下去,从山鬼手里救你一命。”


俏如来略略垂眸,目光落到捏着佛珠的左手。指腹按的发白,晕开异样的红,其实并不疼。他收拢思绪,低声道:“多谢策君。”


“策天凤——或许你更习惯叫他默苍离——是怎样与你说雁王的?”云海过客全无真心地叹了口气,慢悠悠说道:“你们人族啊,命短就罢了,思虑还重。我能查到策天凤那讨人厌的家伙的行踪,心思却摸不准——大概谁也摸不准他的心思。你这般温吞,难道是觉得他叫你过来就为了看雁王过得如何?想也知道不可能啊!”


他转动羽扇,轻笑漫不经心,“不要让我失望,毕竟你若失败就得我动手,我可还想再斯文一段时间呢。”


“策君未免言之过早。”俏如来听懂他话意,本就生的张扬的眉眼,素日意态柔和可亲,此时霜雪铺卷升起寒意,竟是显得冷峭了。


云海过客浑不在意,“你去羽国应当见过凰后了吧?那女人向来爱躲在暗处看戏呢。”


俏如来呼吸一窒,低声道:“祭司大人知无不言,而我确实一切反应如她所料。”


“那她应当心满意足了。”云海过客似笑非笑,“钜子,你可知晓,为何神宫会是羽国仅次于太极殿,最重要的所在?”


“千年前那位羽国之主之后……神子个个天不假年,世人都说,天妒英才,他们是慧极必伤。”


“是啊,在认识第一个神子之前,我也以为神子都是把自己给愁死的呢。”


“无论目的为何,渴求力量的神子开始羽化成为凶神,神宫为了国运,代替羽国之主处理了一切。”俏如来直直望来,“可策君帮助了他。”


“错,大错特错。”云海过客一口否决,摇摇羽扇笑道:“我不过需要一名神子来实验咒术,能够延迟羽化,也是出乎意料。其实这咒术有缺陷,雁王不能离开我太远,因要回羽国我还解开了一部分,如今他的情形可糟了不少,我也很难办啊。”


俏如来怔了怔,有些急促地道:“策君压制了他二十年,神子不过是命格有失,一定有办法——”


“哈,谁愿意分享上佳的气运,哪个又能放弃本就无常的国运?”云海过客随口打断听来无比天真的言论,直截了当建议道,“别犹豫,杀了吧。”


俏如来眸中闪过前所未有的厉色,唇抿成了直线,却并未多言。


云海过客了然一笑,“哦?原来你做好了最坏的准备嘛!下定决心也好,毕竟我还不想操心止戈流的归处,烫手山芋谁爱接谁接。”


他招来侍从,有礼地欠身,又是儒雅的模样。


“先生脸色不佳,想来是舟车劳顿累着了,不如好好休息一晚再出发,在下先告辞。”


俏如来回屋换了身家常的宽袍,袖子里的神宫信物砸在椅子上发出闷闷的声响。他略吃些东西,靠在桌旁,才抿了口茶,感觉没什么滋味,换水添茶叶再泡一次,倒出来却是汁液深沉,又浓又涩,饮下去不仅没半点意趣,还像是在逼自己喝苦药。


俏如来摩挲杯缘,思索出了神。


雨中初见,黑衣少年从天而降,摔在山中一身狼狈,第一眼看向他,审视混杂轻蔑,拒绝了他递过去的伞,不言不语地迎着大雨,对窘迫的情状异常坦然——甚至坦然到使用一个“生前”从未使用过得称呼。


他想象不出,他是怎样度过这二十年的。


外间有人来请,俏如来一时没听见,反应过来,急匆匆走了出去。


魔世的天气实在古怪,才过中秋就比羽国凉许多,起了风,不管不顾往衣袖里钻。昏沉的残阳像带了血,钝刀子一般磋磨心头,俏如来摸摸胳膊,长长舒一口气。


上官鸿信不在外间,俏如来走进内室,才见他懒洋洋地斜倚床榻在敲棋盅,随意系着的黑袍皱巴巴,面颊泛着红,像才醒不久的样子。


“怎么穿那么少?”上官鸿信面露惊讶,除了嗓音微沉,与平日半点区别也无。


俏如来没搭腔,坐到下首坐垫上,执墨当先在天元落下一子。


“看到画了吗?”


“在你眼里原来我是那样的?”


“不喜欢?”


“倒不是,只感觉不大有人气。”


“一早说了,是我缠着你。”


上官鸿信轻轻一笑,黑白你来我往,迅速占据棋盘小片。


无论何时,上官鸿信落子总是又快又狠。他嫌弃俏如来举棋不定,设置限时不得思索过久,于是他近来也被磨的果断许多。只是俏如来心不在焉,错一步失一角,渐渐颓势难挽,上官鸿信捡着墨子却慢下来,忽然问:“你要去哪里取东西?”


前一刻还在喋喋不休夸奖新买的苏合墨,下一刻就转向毫不相干的话题,俏如来慢了一拍道:“黑水城。”


“在修罗帝国和暗盟交界那边,不算远,我送你去。”


“我……明日就走。”


“好。”上官鸿信要倒茶,不当心推落了茶壶,下意识去接,一手湿淋淋不说,被烫的红了一片。侍女送巾帕来,他随手擦了擦就让人退了出去。


俏如来心中担忧,坐过去触手一愣,不动声色顺着手背摸上去,感觉他像在发烧一样整个人比平时热许多。人倒没半分异样,很精神,还有空笑:“你这是要做什么?”


“……上官鸿信……”


“嗯?”


“安置了吧。”俏如来小声说。


他显然自认镇定,恍然未觉那把嗓子抖的厉害,唇上落下修长的手指,听到上官鸿信说:“突然这么连名带姓的,还以为你是要骂我。”


俏如来凝视他,犹犹豫豫地启口,柔软的舌扫过骨节、指腹,眼睫忽闪不住颤动。


“难得你来招我呢。”


上官鸿信在那两片朱色抹上水光,沿着口角下移,缓慢的声音有些沙哑,含着清晰的笑意。连这种时候都撒娇似的,俏如来听得心头发麻,无奈道:“你不如别说话。”


上官鸿信笑了声,顺手一挥,屋角近旁大半便没了光亮。


床幔落下,残存的幽幽灯火照的纠缠的人影半明半暗。


初时的试探与温存渐渐失控,俏如来攀住上官鸿信,呼吸变得急促。每一下都仿佛要将他击碎,无法推拒,也不想抗拒,漏出的气声像痛苦,期期艾艾又在唤他的名。上官鸿信听在耳中,俯身吃去他破碎的喘息,扶着腰将人抱了起来。俏如来整个昏昏沉沉,环着他的颈子,胸口不断起伏,面上湿漉漉的,分不清是汗还是泪,长发黏着额角后颈,被耐心地拨开。划过肌肤的指腹带着属于武人略粗的薄茧,沿颈子勾下他一边手臂,握住手贴在心口,感受胸腔里有力的跳动。


俏如来定神去看上官鸿信,发现他也一瞬不瞬望着他。室内的昏暗让那双金色的眸子也暗了下来,却沉淀了难以言明的温柔,“我不是人,敢做总有奇奇怪怪的办法,你跟着跳下来,真的吓死我。”


“……你怎么不想,我也会担心呢?”俏如来咬牙说,他一贯情绪平和,今天已是失控,下意识手上用力,立时抓出了红印,身子也变得僵硬。


上官鸿信被绞的难受,唇角落下带着凉意的吻,是苦涩的味道,交缠间,他低低叹息,“你别这样哭。”


“不如试着让我高兴。”俏如来的回答又细又轻。


内心的隐秘完全爆发,空虚仿佛被戳开,渴求更多的慰藉,将伤感抵消作愉悦。再矜持的人,也只随着天性战栗,俏如来放任了哭泣与呻吟,上官鸿信揽住怀中人,薄汗滑落额角,滴到本就泛着潮意的臂上。他伸手探入他深色的长发,哭泣断断续续,不复先前羞涩的推拒,而是邀约,完全打开的躯体只为了拥抱自己的这个人。紧密相连的地方让他软成春水,勾着上官鸿信的腰要求进的更深,酥麻的那一点经受不住绵绵的刺激,他本能地扬起头,泣音收不了,像要拨乱本就绷到极致的心弦,一声声扫在心尖上最脆弱的所在,激发更原始的冲动。


真正是好听,高亢起来像浓醇清亮的酒,自己喝不了却能醉人,不知不觉便饮太多了。理智好像被抛个精光,什么都忘记,只知要在这一方帐幕里相依相偎,地久天长。


休停片刻,俏如来掐着床棱,手伸来蒙住了他的眼。最后的视觉被剥夺,身体不由自主变得更敏感,脊背贴上了灼烫的身躯,偏头交叠的亲吻比起先前的小心翼翼多了些侵占的味道,连呼吸都要夺去。俏如来晕晕乎乎,什么都看不到,满脑子都是急促交织的喘息和进出暧昧的水声。指尖的钝痛已经麻木,他感觉背上热的发烫,攻陷中塌了腰,被紧紧掐着不让滑落,电光火石间从一片空白中清醒过来,眼泪流了上官鸿信满手。那手松了去,划过他的面,他鲜明的喉结,抚摸削瘦的锁骨,绕过一圈,缓缓按在清浅的凹处,他颤了颤,彻底没了力气。


上官鸿信将人翻过来,老老实实说:“我错了。”


俏如来摸摸他的脸,清理过回来已是困得眼皮打架,窝在被子里头也抬不起。


上官鸿信捋开沾湿的白发,耐心梳拢到耳后,轻轻道:“我想一直陪着你。”


“我……也想……”俏如来又含含糊糊说了什么,不多时呼吸缓和下去。


上官鸿信给他揉太阳穴,怕哭的太厉害明日头痛,发觉人睡着了,抬手一寸寸描过潮红未收的眉眼。


这是他爱的模样,走入红尘后如此真实,不言不语将心交到他手中。他嘲笑过他的优柔寡断,如今却觉得很好——他无一处不是好的。


只是,可惜了。


一夜无梦,天光大亮,上官鸿信对着镜子,察觉发间添了几缕赤色,随手捋在一旁,宽衣梳洗往书房去。


昨天画的小像装裱完被放在桌案上,上官鸿信面对塞得满满当当的书架,正思考该放的地方,一道拖沓的长音传了来,顿时十分想要捂住耳朵。


“雁王啊——”苍白的缺乏血色的青年转着圈在门口探出头,匪夷所思的高发髻摇摇欲坠,金色眼睛与上官鸿信有几分相似,含笑的嘴角透出一丝邪气,“你接下来要做什么了?”


“公子开明,相比之下,你还是做云海过客不那么讨人厌。”


公子开明撇了撇发簪上一晃一晃的吊坠,笑嘻嘻道:“被发现了没意思,没意思就不想玩儿了。”


上官鸿信懒懒道:“原本就是多此一举。”


“俏如来可是对我的说辞深信不疑呢,当年的策天凤看到能被气死。说来他学了一年还是这种性子,策天凤是不是看开了?可怜你没碰上好时候啊。”


“行了,木鸳呢?黑水城不算远,晚上就还你。”


公子开明拍手道:“你真是有想法,就这么送他去?我也想去啊,迫不及待要看他摸到修复后的墨狂对着你那张要哭的脸。”见人没搭理,觉得十分没劲,“喂,这么冷淡,当初那个可爱的哭包去了哪里啊?”


上官鸿信瞥他一眼道:“还以为你是想给师侄讨公道,原来就是要说这些废话?先时的警告我可还记着呢。”


“我那不是怕你随手杀了钜子吗?活着就行了。”公子开明满不在乎地挥挥手,“虽然的确挺好奇你对他是个什么想法。”


“我喜欢他。”上官鸿信立刻说。


态度如此诚恳,以致公子开明都看不出半分虚假,似笑非笑道:“你真是越来越古怪了。”


“也许是因为我死去太久了。”


平淡的回答让公子开明一时无语。


当年他收到钜子的术法密信还不想理会,只因信中提到他的目标凶岳疆朝,不得不乘着木鸳出发,内心大骂那讨魔厌的人族。


来到羽国边境霓霞谷,凶岳疆朝的先锋军已然化为了灰烬,惊讶过后却是无聊,有人替他干了活,铁棍搭在肩头全无用武之地。


险川峡谷,火势绵延,焦土遍天,无一生还——哦,还是有的,他随手掷出兵器,巨大的震动让唯一没被烧焦的人抬起头。


十七八岁的少年,俊秀的面容只余木然,背后巨大羽翼的忽隐忽现,散落的长发带出几缕赤,眸中闪烁的金色时暗时明,火焰一般的灿烂光亮笼罩他,逸散在了周围。


“羽国神子……凶神,哈!”


地气开始波动,公子开明舌尖划过上唇,已是动了杀意。


“魔气……你是来杀我……?”少年抬起眼,嗫嚅着说,“我怎样都无所谓,求你救救我妹妹。”


公子开明瞥一眼他怀里那张相似却毫无生气的脸,断然拒绝。


他是疯了才没见到胸口那么大的破洞吗?被凶岳疆朝重弓射穿,这女孩子恐怕当场就死去了。


波动的地气变得更加紊乱,少年周身的光芒却渐渐收了回去。


他在无声地哭。


这么看倒有意思了。


公子开明想到之前没机会施用的咒术,恶意地想他才不要按钜子的思路走,“神子,羽国还未发觉这里的变故,你想活下去吗?”


没得到回应,就说自话拉着他上木鸳,公子开明叽叽喳喳说:“来,我们去魔世,那边你生十对翅膀,头发眼睛五颜六色都没人会觉得奇怪,是个好地方呢。”


木鸳升空,少年如梦初醒一般,望一眼火光盛大的霓霞谷,低头抱紧怀里的少女,不断滑落的泪溶去她面上沾到的血迹,好似是那双紧闭的美目流下的血泪。


公子开明看的瘆得慌,不由皱眉。神子身上的气息不再是人,不是魔族,也不是精怪,他到底拉来了一个什么东西?


过没多久,沉沦海收到羽国线报,公子开明跑到书房大声念完,名叫上官鸿信的少年只顾看书头也不抬,唤新鲜出炉的追封仍旧没反应,于是一年年雁王这般叫下来。


公子开明因为一时玩笑潜心钻研的咒术,在上官鸿信身上成功大半,只是昔时偶遇的神子身故百五十年,坟头草能长成青山,早已没了意义。


难得见到同门,说钜子可能又快更迭。策天凤受止戈流影响太深,病骨支离的,收了个徒弟带在身边——一个信佛的小徒弟——可真是奇妙。公子开明以为他临死前会交代什么,没想到久违的传信和从前一样让人扫一眼就火大地想递给烛火解决,只可惜术法烧不了。钜子心海底深,他摸不懂,就按自己理解的来,再如何不在意墨门身份,对止戈流敬谢不敏,也不能坐视师门秘术失落。


公子开明见上官鸿信终于找到心仪的地方塞进了卷轴,随口道:“反正念咒挺快的,要再来一次吗?”


“等我回来。”上官鸿信耸了耸肩,“加持完总得缓一两个时辰,露出疼的样子不好。”


公子开明没笑,只说:“哦,看来你是不会让我失望了。”


“你也知晓我此刻是个什么样。”他随口说,转身离开。


房里安安静静,上官鸿信百无聊赖地伏在俏如来一旁,拢几缕凌乱的白发和自己的棕红发丝绕在手指上,卷成一股玩儿,迷迷蒙蒙睡过去,被光刺的睁开眼,日头已经过午了。


俏如来正在外间榻上泡茶,刚放下茶壶,被屏风后急急走出来的上官鸿信一把抱住了腰,不由失笑,“你怎么了?”


上官鸿信磨蹭他颈窝,半晌才开口,“黑水城不远,坐木鸳没多久也就到了。”过一会儿,不大满意地补了一句,“太快了。”


俏如来柔声道:“没我那么些年你也是好好过的。”


“之前又没有你在——”


上官鸿信蓦地收声。


温软的触感离开额头,俏如来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发,眼眶还有些红,是很平淡的模样。


他变得不太一样,至于是哪里,一时说不出。离去的时候,见俏如来一动不动坐的端端正正,明显还有些怕,上官鸿信倒是笑了,揽过他指底下山峦,随口说遇到过的事,在山脚将人放了下来。


“向南走很快就能到黑水城,那地方隐在一片机关阵里,你当心。”


上官鸿信说罢,两相沉默,俏如来似乎感到意外,笑道:“怎么这下不要我赌咒发誓了?”


“……你去罢。”上官鸿信难得面露赧然,跳上木鸳就走。


没有问什么时候回来,也许是根本不回来才最好。


俏如来低头整理佛珠,忽然听到了笛声,婉转清脆,循环往复,渐渐飘散在风中。他从袖子里摸出神宫的信物,路上经过一处小溪,随手扔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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