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下戲趴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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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蒼離這人有個壞習慣，就是話都說一半，好像多說半句會被扣薪水一樣。

比如他只告訴養子「編劇是我大學的學妹」，可是沒有告訴他學妹的興趣是拿身邊的人取材寫故事，而且不論親疏；比如他在上官鴻信對著碩士論文焦躁的時候，悠悠淡淡說了句「我今天看到一個跟你長得很像的人」，可是沒有告訴他那個人自己天天都會見到；比如他只說了「之後你就接我的位置吧」，可是沒說所謂的接位置有七成機率會從武術指導變成演員。

以上種種細節，在導演帶著編劇、化妝師和史精忠將他堵在休息室門口時，宛如人生跑馬燈般從上官鴻信腦袋裡飛馳而過。

「既然有現成的臉在這裡，就別浪費了。」踩著高跟鞋的女性掩嘴輕笑。

上官鴻信就這樣被年輕化妝師請走，押在化妝鏡前被一堆眼線筆口紅畫眉筆正對著。他轉過視線，史精忠站在旁邊，顯然對此興致勃勃。

「飛淵，你試試看畫一個魔化俏如來。」導演像是警衛一樣站在門口，對裡面發號施令。

年輕的化妝師滿臉躍躍欲試，「交給我吧！」

她開始上妝，上官鴻信大概知道發生什麼事情了。史精忠曾經說過，劇情裡有一幕俏如來轉變殺體滅帝鬼，動作戲較多，但史精忠前幾日出外景的時候肩膀受了傷，雖不是什麼大傷，不過還是考慮和替身演員交替上場。

「沒血緣的人真的可以長得這麼像嗎？你們真的不是雙胞胎嗎？史家不是有雙胞胎基因嗎？」飛淵一面替他畫眉，問題連珠砲似的發出來。

「……看來，是時候向老師要我的血統證明書了。」

「噗、」史精忠原本將手擱在櫃子上看他化妝，聽見這句忍不住笑出來，「我家的白夜丸都沒有血統證明書，你要是有，至少贏牠一半了。」

「我要是有，你要養我嗎？」

「真拿得出來，我會認真考慮一下。」

他們交換了會兒沒營養的廢話，半晌後，飛淵的最終成果出來了。

「好了，現在邪魅的笑一下！」

「……你何不示範一下什麼叫做邪魅的笑。」

「像這樣！」

飛淵對著上官鴻信露出一個，很像無意間發現書裡夾著三千元的竊喜表情。後者半信半疑照做了，於是她像是獻寶似的將椅子轉了半圈，把上官鴻信的臉展示給房內其餘三人。

「……魔化俏如來？」導演首先提出揚眉。

俏如來的演員史精忠接完他沒出口的半句話，「這是暗黑版俏如來吧，俏如來有這麼邪惡嗎。」

上官鴻信根本看不見自己的臉，倒是史精忠發現他的蠢蠢欲動後，好心取來一面鏡子，讓他看看自己。上官鴻信見過俏如來妝的史精忠，他基本上贊成導演和史精忠的看法。讚賞飛淵技術的同時，也感嘆了下沒想到自己可以長得這麼邪惡啊。

一直不說話的凰后嚴肅盯著上官鴻信的臉，她看了至少有半分鐘，而後突然轉身，越過導演打開門揚長而去。就在房裡的人都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聲音從走廊那端飄進來，「這張臉不能用，我要改劇本！」

飛淵似乎很失望，「我覺得很不錯啊……」

「其實我也這樣認為。」

「史精忠，你剛才不是這樣講的。」導演斜眼看他們家的當家小生。

上官鴻信知道他想說什麼，「她說的是『這張臉』，而我們兩個，基本上長著同一張臉。」

史精忠伸手過來和他擊了個掌。

最後因為凰后的關係，上官鴻信沒有去當史精忠替身演員，他只是另外想了一套看起來很帥、但不實用也不會太難的花拳繡腿給史精忠用。

雖然如此，也不代表他就從此沒這機會。

劍影魔蹤完結之後，又馬不停蹄拍攝魔錄血戰，接著又是墨武俠鋒。

上官鴻信在劇組待了快一年後，終於還是得來這樣的機會。

有一日，史精忠突然不見了。

準確而言是他在告知了導演和上官鴻信之後跑得不見人影，全劇組除了這兩人還真沒人知道他去了哪裡。其實上官鴻信也不知道。

他只在臨近傍晚時看見史精忠臉色不太好地和導演說了點什麼，朝對方鞠躬道歉後，人就從片廠裡跑出去了。接著導演朝和其他工作人員一起搬東西的上官鴻信揮手，招呼他過去。

然後，他就在這裡了。

赤羽信之介搖搖手上的折扇，擋住他還要衝上去毆打忘今焉的動作。頂著白色假髮及俏如來妝的上官鴻信不解看他，就見這位平時沒什麼交流的演員朝自己搖搖頭，「忘先生年紀大了，要讓他緩一下氣。」

「哦。」

旁邊立刻有助理上來遞水給站在假山前的忘今焉，老演員呵呵笑著道謝接過。

這檔墨武俠鋒的反派忘今焉是一位快退休老牌演員，上官鴻信記得以前吃飯配電視的時候，這位也是專門演反派的，沒想到自己竟然有機會和小時候在電視上看見的演員一起上場。

「武術指導果真名不虛傳。」

「過獎了。」上官鴻信回道。

這套武戲也是在他拿到劇本和要求之後編出來的，雖然被史精忠抗議過拿竹杖插肩膀，就算是在視覺上也太痛了，不過編劇的意思就是這樣，他也沒辦法。

史精忠臨時不在場，凰后顯然沒有忘記他這張好用的臉，與導演商量後直接讓他頂了對方一段武戲的拍攝。事實上，上官鴻信也只頂了俏如來爆打忘今焉這段劇情而已。

忘今焉喝完水，助理退下，又繼續拍。

等到飛淵替上官鴻信卸完妝，他回到休息室繼續思考劇本的下一段武戲，這才看到史精忠半小時前傳來的訊息。是一張鬆餅的照片。

「……」

上面散落著藍梅和樹梅，還有一小枝薄荷葉平躺在奶油與蜂蜜畫出的網格上。

下一張照片是水果慕斯，切片的奇異果和罐頭蜜桃底下是碎餅乾，慕斯鏡面上裝飾著餅乾棒和切片柳橙。

「……」

這個人是出去玩了嗎？他才這麼想著，一條訊息就跳出來了。『你喜歡哪個？』

上官鴻信想了會兒，選擇慕斯。

史精忠是在晚間七八點左右回來的。他帶了一整盒16吋的慕斯蛋糕，說是要請劇組的人吃，也是向自己今天中午不告而別道歉。

那塊水果慕斯蛋糕在一分鐘內被除了上官鴻信以外的眾人分屍得渣都不剩，蒼狼還頂著那頭很像兔耳朵的頭飾，吆喝著訂飲料來配蛋糕，於是各家飲料店訂單紛紛從不同人口中報出，最後採用錦煙霞的推薦，因為那間離片廠最近。

作為慕斯蛋糕口味指定人的上官鴻信站在旁邊，看小七將紙盒抱去回收，開始思考晚餐要吃什麼。他又不是演員，自然沒去跟他們湊熱鬧，只是想著今天默蒼離不在家，冰箱裡好像還有一條紅蘿蔔一把麵和兩顆蛋……

「上官鴻信。」

「嗯？」

史精忠看著他空空如也的手，「你沒吃蛋糕？」

「吃了晚餐吃不下。」他老實回答。

「你要回家吃晚餐嗎？」

「也許吧。」

聽上官鴻信這麼回答，史精忠露出笑臉，「那我們去吃火鍋！」

正巧路過他們，要去丟空紙盤的飛溟抖了一下，回頭見上官鴻信毫無所覺點頭答應他，發現事情已經鑄成最美麗的錯誤，又繼續朝回收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