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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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出生沒多久就看不見任何東西了,眼底漆黑一片。


說也奇怪,孩子有記憶以來,卻從來沒有撞到過東西。只要接近障礙物時就能即時轉向,避免自己受傷;明明看不見也分不清房間擺設的細節,腦中卻能理出家具的高度、外型線條、數量等等;但所有檢查都導向盲眼的事實。

孩子能說出的詞彙量不足以描述他的體驗,畢竟是如此曖昧的概念。他總是駕輕就熟地走下樓梯繞過圍欄,說著不用擔心,將四周人散發的猜疑和同情抹消於行為之外。父母沒有多想,又或許是不打算去懷疑那種可能性,只當他聽力好又生性謹慎。


──男孩多少猜到了自己和其他人有點不一樣。


他沒有說出,向那片黑暗伸手時,會有某種生物若有似無地掠過手掌,流線形的身軀拂過他的肌膚,末端呈現兩片扁平,在觸碰的同時又陡然消失,在碰上障礙物前輕柔的產生阻力。托它的福,童年時期並沒有因為生理缺陷變得太糟糕。

直到雙親某天回到家,他不需要詢問就能感受到兩人伴隨著紙張被揉皺的凝結情緒和心事重重,孩子只能揣著不符合年齡的淡然接受現實,並接受些許關於疫病的指導。


當晚,他便掉進了那屬於他自己的空間。


如布料綢緞般流淌的極彩色嵌進本已不會再接收刺激的雙眼,在那片只存在於幼時睡前故事裡的景色中,純色的生物在空中游動,以光暈為海,呼出高亢的歌聲。


「原來你是長這個樣子啊。」

他伸手觸碰白鯨的喙尖,眼前生物也彷彿和自己同樣感受到了不可思議的平靜,內心第一次被盈滿。直到這時,他才真正感到,自己真切生存於這醜陋卻又如此美麗的世界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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