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儲藏室裡的幾樣登山具有濕氣，但使用紀錄對不上。」

與路易斯會談後，安東尼奧與賽勒斯一同巡查聖座內部，檢視以聖座為終點的數條地道與朝聖路線，最後在儲物間發現了這件有些怪異的事。

但在聖座裡逐一找人對質無異於大海撈針，況且就算真有人半夜往返聖座，也不能代表他與殺死院士一事有關，最多只能回到樞秘院有殺人動機的推測而已。

既然沒有人承認，線索斷在此處，安東尼奧觸摸那些登山具，手指下傳來粗糙的纖維觸感。

賽勒斯平淡地提醒著安東尼奧：「這件事本來就不歸你處理，剩下交給路易斯就好。」

安東尼奧縮回了手，話是這麼說，但路易斯會與自己商討，顯然也是因為樞秘院派系複雜，能信任的人並不多。

「賽勒斯，你怎麼想？」

「地道殘留下的訊息會更多，相比起來，走朝聖道雖然會暴露在風雪中，但也會因環境變化而快速掩蓋行動痕跡。」

安東尼奧同意賽勒斯的想法。然而即使他們自凌晨徹夜搜索，也沒有得到更多的訊息，天亮以後，樞秘院收到了警方的通知，此事被判斷為吸血鬼襲擊，請樞秘院組織誨廳成員追捕。

路易斯應下警方要求，但安東尼奧從他的表情中讀出，路易斯不認為往吸血鬼方向調查搜捕能得到結果。在沒有更多關鍵證據的情況下，他們也不可能草率地向警方坦承自己的推測。

吸血鬼出沒一事也沒有打斷樞秘院維繫百年的祭儀行程，聖座上下忙碌起來，安東尼奧抽空協助修士們準備烹飪用品和檢查登山具是否堅固完好。賽勒斯在儲藏室的發現讓安東尼奧有些心不在焉，直到手裡的繩索被拿走後才回過神來。

賽勒斯把登山繩一圈一圈快速收攏，打結後放回架上：「這裡我看過了，有耗損的冰爪和冰斧都申報給管理人了。」

「謝謝你。」安東尼奧垂下手，對賽勒斯微笑道：「春巡要開始了。」

賽勒斯停下動作，低頭看著安東尼奧。他們一年中能離開聖座的時間不多，參加春巡是少數的機會，如果案件在聖座已得不到更多訊息，勢必得下山尋查。他不能阻止安東尼奧繼續在此事上琢磨的話，就只能陪伴同行。

「走地道嗎？」

安東尼奧搖頭：「我想從朝聖道下去。」

從山腳到聖座有數條攀登線，這些被人確定過的路線被稱為朝聖道，根據選擇的路線不同，能欣賞赫峰不同面貌的壯麗風光。安東尼奧的體力雖不比一般有受過訓練的登山客，但有自己陪同，賽勒斯不擔心攀登途中會有什麼困難。

「我們明日出發，我已經和路易斯討論過了，我們可以在鎮上待久些，不必跟著春巡隊伍回聖座。」

聽出安東尼奧語氣中的安撫，希望讓自己別為這樣的安排感到不愉快，賽勒斯注視著安東尼奧的眼睛，不發一語。

被賽勒斯的沉默給堵得有點不安，安東尼奧補充：「在外準備血袋不易——」

「安東尼奧。」

賽勒斯打斷了安東尼奧的話。

「不管待多久我都會陪你。」

－

安東尼奧的雪具和攀登裝備都被賽勒斯仔細收妥在房內，如果不走地道，下山前的整備就要多留心幾分。

朝聖道氣候多變，但這時節挑個晴朗日子登山還是相對安全的，因為獨身誓的誡令，安東尼奧的衣物都是清一色的黑，外層防風雪衣自然也是黑色為主，只是為保雪地行進的安全，在手臂幾處有鮮豔的黃色飾片。而有優於常人體魄的賽勒斯，裝備就輕便許多。

他們選擇最陡峭的朝聖道，從那裡下山速度是最快的，往來人群也最少。

清朗的陽光下，無雲的天空藍如琉璃，巍峨赫峰宛如自平地拔起的白壁，安東尼奧透過雪鏡也能感受到在這份純白之中的宏偉壯闊，賽勒斯憑藉觀察步伐發現到安東尼奧的心情一掃陰霾，寧靜的雪山風光令他暫時拋卻了紛雜瑣事，專注在這份敬畏的脈動中。

賽勒斯遠遠看見春巡隊伍從另一條朝聖道行去，修士們揹著半身高的大背包，很快消失在他的視野裡。

他們清早從聖座出發，到山腳鎮子已是下午，樞秘院的別館很歡迎聖座來的神職者，但他們也在為春贈巡禮忙碌著，安東尼奧婉拒了留宿別館的邀請，改與賽勒斯前去小旅社過夜。

安頓好簡單的行李後，換回樞機裝束的安東尼奧感嘆道：「雖然有宵禁，但鎮上還是不乏享受春巡和敬獻祭前夕的人，沒有影響到一般居民的生計是好事。」

「嗯。」

暮色穿透玻璃窗，夕陽微弱的橘色光輝照亮了沒有開燈的客房。他們長年在聖座活動，或許比吸血鬼還要更習慣與黑暗共處。賽勒斯看著窗外，隨後把視線移到客房內的大床上。

和樞機寢室相比，這張大床柔軟得多，安東尼奧坐上床沿時歪了一下，顯然睡慣聖座的硬床板，還不習慣過於舒適的客床。

賽勒斯見天色徹底暗下，想拉起窗簾，卻被安東尼奧喊住：「今晚星星很多。」

鎮上光害低微，今日又是個無雲的好天氣，高掛夜幕的無數星子發出細小閃光。賽勒斯繫上窗簾繩，讓安東尼奧飽覽窗外星辰，隨後坐到安東尼奧身側，輕撫他的髮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