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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懷墨幾乎整晚沒睡。

 領了個都市傳說回家,一開始以為對方聽得懂自己所說的話,最後卻是雞同鴨講,發現女孩依靠肢體動作猜著邊回,內心這是第一次崩潰。晚些準備睡覺時世界又崩塌了一回——該怎麼睡,到底睡哪,艱難地把女孩子裹著被子從沙發移到床上自己睡地板後以為暫時安穩了,沒想到對方卻抱著被子滾下來,不動了。

 然後就是現在這個樣子。

 懷墨墊了顆抱枕在背後坐著倚靠床邊打盹,思緒迷茫又睡不深,四捨五入就是沒睡。幸好今天是星期六,男子看見天色漸亮,掙扎起來倒了水就沒打算坐回去了。


 陽光從窗簾間的縫隙漏進房間,地板上的女孩蹭了蹭棉被睜開眼睛,灰色瞳孔在陽光下也依然看不出什麼特別強烈的情緒。她似乎是睡得不錯,抱著棉被坐起來,發現自己不在床上也沒多大的反應。


 她揉揉眼睛,乖巧地將被子捲成一團,伸長了手努力將棉被團放到床上,還煞有其事地拍了拍。接著像是想到什麼,從旁邊的茶几拿起昨日帶回來的小包裹——裡頭有吃剩下的餅乾——她拿起來聞了聞,確認沒有壞掉之後轉向一旁沉默的男人,似乎是在猶豫要不要拿給他。


  懷墨掉頭就走掉了,帶著他的杯子一起。


 他還在想該怎麼和女孩子溝通,如果說話不懂,真的是很大的問題。男子已經不懂什麼叫生氣的感覺了,這些年來時間已經奪去他很多感知,學會打開門就戴上友善和煦的面具,沒想到今天門都守不住。


 而她看著男子離開,似乎不是很能理解對方為什麼不和自己說話。

 女孩坐在地上,緩慢地將餅乾放回布包,仔細地一層層裹好後放回茶几。她不是很餓,現在還不需要將食物吃掉,但是那個將自己帶回來的人走掉了,她覺得自己應該要跟上去。這麼想著,女孩扶著牆壁以一種不太靈活的方式站起,跺著步伐跟著走出房間。她的腳步沒有聲響,像是走在一團棉花上輕飄飄地,來到了客廳後睜大眼睛開始環顧這個還來不及好好觀察的地方。

 

 懷墨家裡只有一個人住,簡單到有些單調。

 客廳裡只有一張雙人沙發,一張小桌子,一張椅子,散落在角落的書,還有凌亂且一眼看不出內容物是什麼的雜物。廚房有個小冰箱,裡頭的食材看得出來就只是為了吃而已,沒有零食,當然也沒有蛋糕點心。他沒注意女孩是否一直都待在房間裡面,這麼貧瘠的小住處,沒什麼好怕的。懷墨倒了一點水到馬克杯,走到客廳時看見對方,就微微勾起嘴角,把水杯遞了出去。


 愣了一下,女孩接過了那杯水。杯子摸起來有點溫暖,她貼在臉頰上蹭了蹭,這才開始小口小口地喝。她進食的時候有點像倉鼠,總是慢慢的、小心翼翼,喝完一杯水大概也過了30秒左右。

 將喝空的杯子拿給男子看,表示自己有乖乖喝完,她眨了眨眼看起來有些驕傲的樣子,像一個做了好事的小孩。


 懷墨慢慢地伸出手摸摸女孩的頭,從頭頂滑到臉頰,然後接回對方手裡遞來自己的杯子。

 如果今天像往常的每個星期六的話,他應該還在床上睡覺,也許睡得不太安穩,但是肯定不會醒著。男子已經太久沒有思考過星期六的早餐這種問題——現在多了個人,他發現自己沒有改變想法的意思。

 所以懷墨只是拿著杯子,放回桌上,窩進沙發裡然後就不動了。

 男子手掌的溫度比水杯還要溫暖,她在被摸摸頭的時候貪戀地瞇起眼睛,像一隻被順了毛的狗狗。對方倒是沒有什麼其他的反應,埋進沙發之後就沒有動作,她站在原地看了好一會兒,慢吞吞地走過去,選了男子右邊的位置學著對方一起坐下,視線停在正前方。

 

 我好累。懷墨的腦袋嗡嗡響著。


「如果你遇到的不是我,怎麼想都會比現在好得多。」男子喃喃自語。

 好看的漂亮眼睛半歇合著,他慢吞吞換了個坐姿,稍微能讓自己在這狹窄沙發上舒服一點的。女孩曾經襲擊過他——雖然應該是出於友好的親近,但是他現在暫時不管——所以當對方坐到自己身邊時,睏意好像淹到某個程度就停止了,再也放鬆不了更多。

 「我想睡覺。」懷墨說。「但你聽不懂。」


  男子的嘴巴一開一合,發出了低沉但清澈的好聽聲音。她認真聽著,在對方說出睡覺兩個字的時候感到困惑,但似乎是某種動作?或是情緒?她學著對方的姿勢沉浸沙發裡,讓柔軟的布料填充物支撐著自己的重量,舒服地瞇起眼睛。

 不是沒有感受到對方一瞬間緊繃起來的情緒,但她不明白為何如此,索性也不去管了——反正也不會得到回答吧——完全沒考慮到是自己無法發出詢問,女孩心安理得地在沙發上打起瞌睡。


 把對方的一舉一動都看在眼裡,懷墨在灰色眼睛瞇起時輕輕伸出手,點了點女孩的鼻子。

 「睡覺。」他說,接著又再重複一次。「你這就是睡覺的意思。」

 「你還想睡嗎?」男子拉來一邊椅背掛著的薄被,準備要蓋到對方身上去。昨天好像就是這麼各自在沙發上睡著的,然後自己醒來就把女孩抱進房間,給地板墊上被子,結果最後熬夜迎向天明。


 懷墨悄悄嘆了口氣,悄悄放棄了。


 點點頭,又搖搖頭。她將薄被輕輕推開,指了指男子,似乎是在表示對方才是那個應該蓋上被子的人。她坐回沙發,將雙腿縮起抱在胸前,大大的眼睛看著男子,似乎在等待對方將被子蓋上。

 「哦。」懷墨從善如流把被子拿回來,捲成一團抱在雙腿和身體中間,把頭靠在膝蓋上和女孩對視著。

 只是他有點無神,畢竟沒睡。

 精神隨時間倍感沉重,男子眨著眨著就快闔上眼皮,於是乾脆直接閉上假寐。沙發坐墊很柔軟,坐在上面的只要其中一個起身也會連帶影響旁邊的人,只要沒有浮動懷墨就不打算睜開眼,一時間剩下呼吸還有時鐘滴答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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