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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思索著歌澤麻廣或許有秘密。


老師還在講課,天還沒沾染上黃澄橘紅,粉筆敲著黑板的聲音與外頭樹梢不歇的蟬鳴一應一合,夏天的空氣是燥熱的,有時甚至連帶呼吸都困難起來。這麼想的同時我前面的歌澤麻廣笨拙地從座位一晃摔到地板上,還沒想通發生什麼事我就被指定當了他直到放學的看護,防止出事。


這是此刻我坐在保健室裡頭百般無聊地滑著手機的開端。


我沒有帶耳機的習慣,所以看著影片和讓人視覺疲勞的貼文與相片也是走馬看花似一路掃過不帶停頓。好久好久我才聽見身前床上窸窸窣窣地響,抬眼看到歌澤終於爬了起來,坐在床鋪上盯著我瞧。


終於深了顏色的夕光灑在少年額前墨色的髮絲上。他的眼睛並不全然的黑,好像帶了那麼點難以察覺的髒灰色在裡頭。


「你沒問題的話我要先走了。」


打量完對方,我直接跳過噓寒問暖的客套話扛起書包準備走人——放學的鐘聲早就敲了好幾響,我可沒太多閒暇時間為這個沉悶的傢伙做陪。


「……等等。」


除非他表現出我會感興趣的態度則另當別論。


「還有什麼事嗎?」


我饒有興趣地側眼看著出聲挽留的歌澤。他平時在班上是個寡言而陰沉的人,唯一讓人有印象的只剩他老是扣得整齊的制服領,和一般學生不同,在沒有校規強制規定的情況下歌澤依然維持著每天將最上頭的釦子也扣上的習慣,即使是燥熱的夏日也沒要解開的跡象。我想他是有秘密的,但還來不及揣測他便在我面前鬆開了領上的釦子。


你是個擅於破壞別人期待的人呀。我微微皺了眉坐回病床邊,在心裡暗忖。


「為什麼解開。」我去瞧他的頸子。


保健室的光線不是很好。歌澤的皮膚偏白,一片昏黃裡我見他那片染上緗澄的膚上好像有一塊塊不明顯的紫紅色,形狀似曾相識,我估計自己是有猜著他的底,想開口問他時被搶先打破短暫的沉默。


他的語氣有點急、聲音很細又帶著喘息和氣音,像是被絲線絞住喉嚨。歌澤伸手去捉我的手腕,指掌落在關節可以彎曲的地方,然後將我的手拉起放在他的頸側,我感覺到我倆的骨頭隔著薄薄兩層皮膚撞在一塊兒,少年的手有些涼。


「掐我。」


歌澤帶喘地朝我低語。我還沒有從現況反應過來,所以曲著指貼在他的脖頸上,他便將放在手腕的掌挪到我的手背,用食指和拇指誘導著我的手指一根根探直,直到服貼在他的頸側、食指抵到耳後那塊骨頭。我的指尖幾乎摸得到他的頸椎,拇指抵在線條俐落的下顎骨上,掌腹蹭著微微起伏的喉結。


夏日的空氣是燥熱的,我甚至不知道他頸上那片微濕究竟是來自我還是他自己。


「收緊你的手指,雅亥。」歌澤的胸脯起伏著,抓著我的手在發抖,我想著他是不是興奮地忘記怎麼用嘴巴以外的器官呼吸。「掐我。」


於是我稍稍在十指和虎口上用了點力,少年的呼吸便更加急促,我從指節上感受到他頸上跳動的脈搏和筋肉血管凸起與凹陷的形狀,看著歌澤後仰頸子發出尖銳的嘶啞聲與近乎嘔吐的聲音,來自喉嚨的微顫傳到我的掌心。


原來將鮮活的生命捻在指尖是這樣的感受。我彷彿聽見自己的關節與骨骼之間磨出細小的聲響。


歌澤幾乎要將眼球翻進眼皮底下的時候我鬆開了手。空氣中遺落一串清晰的嗆咳聲,少年雙手環住自己的頸子發出悲鳴,在我聽來有些刺耳。一直等到我起身的時候他才抬頭,面部表情恢復到平時那種淡然的模樣,可我注意到他眸裡有種未褪的癡狂。


近乎是一種貪婪的渴望,直直鑿在我的雙手上。


「滿足了沒,變態。」


我把手插回口袋裡。


「你的手很美。」歌澤終於將他眼底最後那點氾濫過頭的渴求收回去,現在的他看起來平靜又安穩,看上去是個再普通不過的、毫不顯眼的少年,語氣聽著像是發自內心不帶粉飾的誠摯讚美——雖然我想也相距不遠。「練過琴嗎?」


「沒有。」我淡淡地否定。慶幸的是他沒有繼續追問關於我的事情。


「我沒想過你會願意順著我的意思做下去,一般人早就反胃又慌慌張張地逃了。」


歌澤摸著自己細瘦的頸子,好像還在回味剛剛被箝住的緊繃和微疼,我看見他的喉結因為咽下口水來回滾動,心想這人果然有病。


「我是第一個嗎?」


「是也不是。」


「那個『是』是什麼?」


「你不會有興趣的。」


看他拒答的態度我想是沒趣了,便繞過了病床往保健室門口走。


「可以動了就自己回家。」


「下次可以掐出痕跡嗎?」我看見他還在摸著自己的頸子,視線晃到他下身制服長褲包覆著的形狀。「紫色的那種。」


我皺起眉頭。


「你想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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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告訴歌澤的是那短短的幾秒裡頭我腦中閃過幾十次的慾望。


——想傾盡全力親手粉碎他漂亮的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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