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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神給予你一次機會,讓你可以回到過去,改變一件事情,那你會回到什麼時間點呢?

顏茗認真思考過這個問題,雖然他不相信這種要拼人品的事會發生在他身上,但如果真實現了,他會選擇回到進警校前,搖著年少無知的他,叫他清醒一點。

法律系不好嗎?為什麼要選一個吃力不討好的刑事偵查。

但他發現他錯了。

他現在、當下、目前,最想回到五小時前,在馬冬奔向屈臣氏的前一分鐘。

這樣,他就不會像個傻子一樣,站在警局廁所鏡子前面,頂著一個艷鬼的造型,拚命的用紙巾擦拭他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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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回到六小時前,下午六點。

「來了來了!」一道豪爽的女聲穿過走廊,廊上的人還沒看清楚是誰,一道殘影就從他們眼前飄過。

許芸翠一把將手上的袋子扔在桌上,裡頭的東西互相碰撞,依稀可以聽見有玻璃的製品,「這是我家唯一幾瓶廉價的化妝品,本來想著過幾天把他們扔了,沒想到居然今天還有這用處。」

「許姐,我只是去個酒吧,不是去宴會。」顏茗盯著那一袋的瓶瓶罐罐,嚥了口唾沫,「沒必要把我打扮成這樣吧。」

「哎呀,怎麼能這樣說呢。」許芸翠將袋中的化妝水、粉底液、蜜粉一瓶一瓶的拿了出來,「你又不是不知道,死者都畫的濃妝豔抹的,你這樣,那兇手會看上你嗎?」

顏茗看著許芸翠的動作,壓抑住了心中想要逃跑的衝動。

誰叫他天生長著一副女相。

事情是這樣的,十天前,警局接獲報案,在一座公園中發現一具全身赤裸的男性屍體。當然很快的警方就到場了,隨之而來的就是聞到血腥味的媒體。

若只是一具屍體,上層不會給出如此大的壓力,問題就在於接下來的幾天,他們又陸續發現了幾具同樣特徵、相貌、身形的屍體陳屍在城市不同的角落。這下輿論爆炸了,那群恨不得社會大亂的媒體瘋狂報導,「連續殺人狂」等字眼出現在網路文章、午間新聞、晚報上。

社會輿論一爆炸,那壓力自然落到了辦案的警察身上,上層要求他們盡快破案,民眾譴責他們辦事不力,誰知道他們在這多少天內四處奔波的辛苦,調借了多少監視器、審理了多少嫌疑犯,卻找不出一絲一毫被害人共同線索的苦。

所幸皇天不負苦心人,在四處盤查下,隊裡終於找到了他們的共同點——花門。

花門是一家酒吧。

更準確點,一家gay吧。

於是合理推斷,兇手必定是在花門中尋找他的獵物。

但為了不打草驚蛇,謝鉻——刑偵隊長,決定派人變裝潛伏進去,套出關於兇手的線索,最好的情況,直接跟兇手面對面。

隊中的男性人士,不說家有妻小,就是說女朋友會介意,紛紛逃離這個魔爪。

剩下的只有單身青年,包括顏茗。

至於謝鉻,早就因為身材被排除在外,趁著眾人吵成一團的時候,去向局長報告了這次的行動。

在幾名男同事猜拳,用人品決定誰是上天的寵兒時,許芸翠說話了。

「等等,你們也不看看,除了小顏之外,一個個,」隨著她的話語,手指指尖點了點排排站的男同事,「蓬頭垢面的,先不說兇手有沒有可能接近了,單就裡頭的gay們,看見你們都不想接近。」

拍版定案,於是就出現了剛才的場景。

裝扮顏茗的任務就交到了隊裡唯一的女性——許芸翠頭上,她從袋中拿出了一套衣服,往前抵到顏茗的胸上,下巴往門指了指,手上還在從袋中掏東西,「喏,去換。」

顏茗拿著團成一球的衣物,環顧了一下四周,只見平常口中喊著共患難的同事們,一個個不是躲避他的眼神就是一臉幸災樂禍,。

顏茗眼角抽了抽,放棄以後請這群沒人性同事飲料的想法,起步就往廁所走。

謝鉻推門時就見辦公室分成兩半,一半只有許芸翠,她正在將包中的吊飾首飾拿出包裡,另一半則十分誇張,隊裡的男性都擠在另一半,彷彿只要越過那條線,就會被許芸翠抓走當成人體洋娃娃。

謝鉻鬆了下脖頸的領帶,在那群人中掃描顏茗,皺了下眉,走到許芸翠身邊,「顏茗呢?」

話落,辦公室的門被推開了,謝鉻眼角餘光掃到那人,喉間一緊。

顏茗穿著一件黑色V領毛衣,領口開到胸口上方,那深邃的鎖骨清晰可見,隨著對方走動,還可以依稀見到鍛鍊精實的胸肌輪廓,下身穿了條低腰緊身牛仔褲,顏茗手一抬,纖細的腰肢就展露了出來。

顏茗的長相本就女氣,細長的桃花眼,右眼正下方垂著一顆小小的淚痣,眼尾微微上翹,斜睨過來時,帶著些勾引的意味。平常顏茗還是靠著他一身的行頭撐住,才不顯出媚態,現在換了個造型,那邪魅感更加濃郁。

「恩,不錯。」

許芸翠的聲音把謝鉻的神叫了回來,他垂眸咳了一聲,抬頭看見房內對角線的那群人目瞪口呆地看著顏茗,皺了下眉,「看什麼看,該幹嘛幹嘛去。」

顏茗扭扭捏捏地往許芸翠的方向走過來,他從沒穿過這樣的衣服,平時上班穿著警服,私下隨便套一件T恤、牛仔褲就完事了,哪裡嘗試過這樣風格的穿著。

許芸翠起身走到顏茗附近,左右轉了幾圈,「不錯,我眼光果然沒變。」語畢,推著顏茗就往角落走,「走走走。」

「隊長。」顏茗經過謝鉻,偏頭對男人點了點頭。

謝鉻嗯了聲。

「閉眼。」許芸翠讓顏茗坐在了椅子上,伸手就想把化妝棉往顏茗臉上,還沒摁上去,手腕就被人握住,只一秒就被鬆開。

「你幹嘛?」話雖如此,但謝鉻怎麼會不知道許芸翠要做什麼,他又不傻,更何況他也看過前幾任女朋友化妝。

「幫小顏化妝啊。」

「不用化。」顏茗長的本來就很犯規了,妝一畫下去那豈不是不得了。

顏茗聽到兩人的爭執聲,睜眼看著各執己見的兩人,剛想開口支持謝鉻的看法,就被許芸翠堵了回去。

「隊長,你是不是傻。」許芸翠道,「兇手就是喜歡濃妝豔抹的,你也是知道的。」

謝鉻皺了下眉,理性告訴他許芸翠說的事是對的,但感性卻叫阻止對方的行為,顏茗這樣已經夠勾人了,真化下去,去gay吧晃一圈,豈不名晃晃的一個聚光燈中心。

兩相權衡下,屬於刑偵隊長的理性獲勝。

「行吧,給他化。」

顏茗聞言,頭一轉看著謝鉻,眼中帶了些許委屈。謝鉻看著那雙眼,明明是一雙帶著妖氣的眼睛,此時卻帶著些許請求地盯著他看,頓時心中有些不忍,「給他化淡一點。」

「知道了,知道了。」許芸翠翻了個白眼,把化妝棉往顏茗臉上一懟,嘴中念念有詞,「老媽子。」

沒過多久,許芸翠就把顏茗臉上的眼妝化完了,「睜眼。」

顏茗的睫毛本就濃密茂盛,許芸翠就沒有費心的給他上眼線,眼睛的部分只上了層眼影,原本她想上粉色的,但還是在謝鉻的死亡射線上改成了大地色系。

「哎呀。」許芸翠掏了掏化妝包,沒找到她想要的東西,想到上周跟她老公出去約會時用了另一個包,可能是在那包裡。

「那誰……小馬來,幫許姐去附近的藥妝店買支口紅來。」

十分鐘,馬冬就推門進來,遞給許芸翠一管唇膏。

許芸翠接過,低頭看了下品牌,媚比琳液態唇膏,她皺了下眉,「你怎麼買這支。」

「推銷員說這款很好。」馬冬搔了搔頭,臉紅了起來,「我還特別挑了最紅的。」

直男……許芸翠嘆了口氣,卻也沒時間再去買一支,只好打開抹在顏茗的嘴上。

馬冬說的最紅果然不是假話,一抹上去,顏茗多日熬夜而顯得蒼白的唇,頓時就紅的像冬日盛開的紅梅,也幸好顏茗的樣貌好,能撐得住如此鮮紅的顏色。

「抿嘴。」許芸翠將蓋子蓋上,看著顏茗臉上的妝容,頗為滿意的點了點頭,「好了,該去執行任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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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茗一進花門,四面八方的視線就投射到他身上。顏茗一下頓住,身體不自主的就想轉頭落跑,還是腦中屬於警察的責任感促使他不這樣做。

他抬步走到吧檯,跟調酒師要了杯甜酒。

可能因為最近的事,晚上出門的人少了許多,這種越夜越美麗的酒吧客源也少了。調酒師把酒調好遞給顏茗,「第一次來?」

顏茗接過,低頭酌飲了一口,嗯了一聲,垂眸觀察著吧裡的客人。依他多年刑偵所練出來的直覺,他很肯定這邊沒有犯人。

妝白化了……

顏茗嘆了口氣,抬頭剛想跟調酒師套點線索出來,還沒開口,調酒師就深深嘆了口氣。

「你來這家幹嘛呢,都沒上網?。」他把手中擦拭的玻璃杯放到櫃上,「最近那連環殺人案聽說過沒有,那些人都是吧中的常客。」

「我沒聽說啊。」顏茗挑了挑眉,「新聞裡沒講。」

調酒師笑了一聲,帶著些許的不可置信,「你還真相信政府說的啊?這種事他們哪敢跟大眾講。」

顏茗身為警察,心中自然一涼,但他沒有將情緒表達出來,帶了些八卦的湊近調酒師,「那你有沒有些關於他們的……八卦?」

「想聽?」調酒師斜覷了他一眼,略帶調笑,臉瞬間往前一逼,跟顏茗的距離只剩一根食指,「晚上跟我一起?」

顏茗在對方往前後,身體迅速往後退,「那算了。」

「逗你的。」調酒師直起身體,拿起另一個玻璃杯擦拭,「我也不清楚,不過那幾個人死前都是在我們店裡,我猜應該跟他們那晚的伴有關吧。」

「那你有沒有看過他們的伴?」顏茗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沒有那麼急切。

調酒師搖了搖頭,「沒有,我一晚上忙的要死,哪裡會知道誰跟誰一起走了。」

顏茗點了點頭,拿桌上的酒杯了一口。

隨後陸續有人過來跟他聊天,順便表明一下晚上約的意思,顏茗都笑笑地拒絕了。看了眼手上的表,時間已經來到了11點半,跟隊裡約的時間也差不多到了。

顏茗起身,把酒錢付了,隨即頂著如狼似虎的視線走出酒吧,轉過幾個彎後,在一條巷子的角落看到了謝鉻的車。

他開了車門坐了上去,「啊……好累。」

謝鉻遞給他一瓶礦泉水,他旋開瓶蓋,仰頭喝了起來,咕嚕咕嚕的聲音響遍整台車,把瓶中的水喝了一半才停下,「沒套出有用的線索。」

謝鉻嗯了一聲,把手機中的錄音檔傳到群裡,「回去再看看監視器。」

顏茗抽了一張衛生紙,低頭擦起了唇上的口紅,「都看了好幾天了,也是一點線索都沒有。」

謝鉻抬頭一看,就見顏茗奮力的用紙巾摩擦他那唇。不知是不是口紅的效果,還是過度摩擦的緣故,顏茗的唇顯得十分紅艷。

隨著顏茗的動作,唇膏漸漸暈染到嘴唇周圍,紅紅腫腫的,像是被人肆意親吻過後。

謝鉻看不下去,一把將顏茗手上的衛生紙搶過來,「你會不會擦。」

顏茗看了一眼後視鏡,被自己像是小丑的造型嚇了一跳,「不會,我第一次用這東西。」

謝鉻嘖了一聲,伸手扣住顏茗的下巴將人轉了過來,抬手就將手上衛生紙懟到顏茗唇上,胡亂的蹭。

顏茗下巴被男人扣住,唇上的力道堪稱大力,他都懷疑自己的唇會被衛生紙給磨破,但看著謝鉻一臉認真的幫他擦,又覺得開口停止隊長的動作,有些辜負對方的心意,於是只好閉嘴,讓謝鉻用力蹭他的唇。

謝鉻越擦,臉離顏茗越近,近到顏茗都有些想往後縮了,但下巴被抓住,也逃不到哪裡去。顏茗看著謝鉻近在咫尺的眼眸,他清晰的看見對方眼中的自己,穿著V領,眼眶還因為強力的摩擦而泛出點點水花。

他腦中閃過一絲自己也不知道從何而來的羞迫,不知怎的,下巴脫離了男人的掌握,頭一往後縮,撞上了玻璃窗。

「唔……」顏茗揉了揉被撞疼的後腦。

謝鉻笑了他一聲,隨即問:「怎麼了。」

「沒……」顏茗低聲道,「就是想應該好了。」

「頭抬起來,我看看。」

顏茗聽話的把頭抬了起來。謝鉻一看,臉上的表情瞬間石化。

顏茗看著謝鉻僵硬的表情,也沒問什麼,轉頭看向後視鏡,在瞄到自己的臉的一瞬間,他終於知道隊長那副表情是什麼意思了。

如果說剛才在他的胡亂擦拭下,他的造型可以說是小丑,那麼在謝鉻的一頓辣手摧花下,他已經進化成了裂嘴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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