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幹,跑來這裡吃泡麵?太浪費了吧。
怎麼會,海很漂亮啊。


海風,暮靄像燃燒的,岩礁沉浸在橘紅的。待宵花黃。灩灩的大海在,壯麗詭譎。在。


  「你data怎麼辦?」

  「不怎麼辦。明天先搶收SE、SO跟CK,剩下的看趙老怎麼說。」他慢悠悠地,「不知道芭瑪會不會過來,lab斷電就GG了。」

  「不會這麼衰啦,聽說會往南……」


  張鈞亞想,自己月底大報告大約要吹了。


  他一向考運不好,否則當年也不會考著考著掉進私高。三年後鐵齒的他沒聽小爸的話去給文昌磕頭,大考中心玩笑似地再度寄來一份畸形的成績單:漂亮的二位數一行排排站,唯獨數學像下樓摔斷腿,硬是矮一截下去。大爸氣得一星期不跟他說話。


  矮一個頭還不要緊。這是他開口第一句話。給我一口氣三個——低標?數學低標你要上什麼大學?


  「你之後考研就繼續跟趙博士嗎?」勝武拋著石子,

「嗯。」他一面,思考跑實驗室要拜什麼。聽說生科的會把克立克華生的符咒貼在PCR 上。

「以前很少有Omega過來這邊,太辛苦了。」

「難道風不會吹到Alpha頭上嗎?」

特有的挖苦,

「不回去拼拼看台大?刷一下學歷也很好啊。」

「要刷博士出去念就好了。」他說,「另外,我不想回去。」


風,青年

「你不想家嗎。」

鹹,甘味,核苷酸和麩胺酸鹽刺激。

「不想。」張鈞亞,「不過,我也沒把這裡當家。」


  大爸老愛大驚小怪,不過卡了那個洞,橫來豎去還真填不出什麼順眼的志願序。最後他也沒念文組,上了個不看總級的奇怪學系。二流大學,至少是國立。


他本來不是念金大——沒自暴自棄到那個程度——跑來這裡實習也算是誤打誤撞。那時他想,到一個很遠的地方、看得到海好像不錯。最一開始確實挺不錯,各式各樣與本島不同的食物很新鮮,很快就開始水土不符,寂寥,對島上種種感到。不過他也不特別想念台北。好比食物,變味縮水,不然就是以迅雷不及耳之速倒閉了。值得感傷。除了方便,台北不是個有太多事物值得依戀的地方


台北很快,往往新的還沒生出、未老的已經死去。生在台北的人未免也染上這樣的氣質。記憶免洗,那些乾貨店,超商包裝漂亮的量販品,城市往衰老的,陳舊無法。老人坐在。雨水慢慢漲起,花木生鏽的。慘澹的樓櫛比鱗次緊緊挨,巷弄擠出細細的一線天空。


與他的同學們不同,張鈞亞這個人對人生沒什麼野心,每逢關卡便朝圖板擲骰子,上天賞給他多少點數,他就走幾步路。後來漸行漸遠,那個霾害與熱島之城,漸漸地也在身後看不見了蹤影。


「是喔。」


「我第一次到台北是大學面試,住在親戚家兩個禮拜。我對台北的印象就是天空好窄好窄,夾在大樓跟天橋裡,小小的,委屈到不行。」

「那時我就想,要死,我絕對不要在那住四年。」

張鈞亞笑

「我到了其他地方,才發現台北的天空很狹窄。」

他伸出手掌,

「台北就像籠子一樣——你看地圖上,也是被台北縣圍在裡頭、小小的一個。台北的房子也像籠子,一直向上,把天空抓在手裡。在那片很小的天空底下,那些一格一格的鐵窗是籠眼,我們就是籠子裏的鳥,終於有一天飛出來了,卻不知道該到哪裡去。」


「你把野外的麻雀抓了放在籠子裡,籠子開了,他就飛回到野外去。可是公園裡被剪過翅膀的文鳥,一輩子只在老人手上啄過飼料,飛出來哪裡也不是。想要回去嘛,籠子也不是牠的家。」


「牠要到哪去呢。」


游子的城市,漂泊的,生出來的孩子也沒有根,只能當一輩子浪子。

業已毀滅,


「你要到哪去?」

「我不知道。」

「要漲潮了,不能留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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