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

　　『這次的測驗真的太難了，教授是鐵了心要當人吧，有沒有誰能給我試題答案呀！』
　　『我希望我愛的人也可以愛我，可以接受我成為他的另一半。』
　　『什麼時候我的女兒才能成材，不必再讓我擔心？』
　　『身為青鳥，你應當……』

　　各種雜聲不斷在洛伊的腦海裡盤旋，即使想要摀耳也無法阻止那些願望竄入她的心靈，和記憶裡的那些思緒一同混淆著她的感官，讓她感到強烈不適。無法分辨心音與願望的她，為何是以青鳥的身分誕生於這世上呢？

　　「醒了嗎，洛伊？」爽朗的男聲破碎那環繞在她身旁的耳語，卻也同時喚醒她不想想起的回憶。

　　「……我為什麼會在這邊，克洛斯校、醫。」洛伊皺起眉頭瞪向旁邊看似炫富的男性，全身上下的行頭怎麼看都不是校醫該有的樣子，一點也不樸素。

　　她任由長髮蓋過她的臉龐，微微低著的頭露出了超不愉快的表情，似乎再瞪下去，額頭上就會浮起青筋似的。

　　「那就要問問你朋友啦。看你倒在樓梯間，是她延遲了教授的會議也要把你帶來這裡，還打算向我抱怨不滿嗎？」

　　「是菲比啊……」剛才的怒氣在此時全都化為無奈，洛伊鬆垮了肩膀，背對著校醫躺回棉被裡，內心對「他」的抗拒仍然無法彌平。

　　誰叫全校最受歡迎的校醫，其實就是她的哥哥呢？

　　說是哥哥也不完全正確，克洛斯是在她八歲時才帶回來的兄長。大她十歲的哥哥平常與她沒有什麼交集、也不是她的玩伴。比起陪伴一個懵懂無知的孩子，哥哥花費更多時間在父母身旁，很早就開始分擔起父母的工作，因此洛伊對他的感覺應當也說不上是討厭吧。

　　然而自從哥哥來到這個家庭，父母的臉上再也沒有擔憂的表情，也不曾再期待她要有青鳥該有的樣子。忽然放開手中尚未學飛的雛鳥，怎能期待她展翅高飛而不摔死呢？

　　更何況，比起青鳥應有的樣子，哥哥他卻打著實現心願的噱頭，向委託人收取高額的費用，實際上卻麼也不做，不過是濫用傾聽的天賦罷了。憑什麼他能獲得他人的認同，甚至被聘請來當校醫呢？她是知道的，哥哥的存款有幾位數，校醫的薪水連零頭都比不上，所以她更不能理解哥哥來學校扮家家酒的意義到底在哪。

　　「還在氣我的作法嗎？」克洛斯靠近洛伊的背影，隨手拉張椅子坐了下來：「覺得這一切不能用金錢衡量？」

　　「你想收幾十萬、幾百萬都隨你，我沒有理由干涉的你的生意吧。」

　　「對洛伊來說，別人的『願望』是什麼呢？」不理會自己的諷刺，克洛斯仍然接續著話題：「你的願望，又是什麼呢？」

　　洛伊的心緊縮了一下，羽毛瞬間揚起又僵住、緩慢地收回背後。

　　我的願望……連未來都看不清的自己，哪有什麼想法呢？洛伊不禁在心裡嘆著氣，正想隨便回答什麼敷衍背後的克洛斯時，他卻搶在她之前開口。

　　「我聽得到喔，你的心聲。」哥哥如此說道。

　　「你聽得到？」洛伊壓抑不住內心的驚訝，終於轉過身與哥哥雙目對視：「即使我……我連自己的願望是什麼都不知道，你怎麼會聽得到？該不會是在騙人吧。」

　　克洛斯瞇起深藍色的眼睛，伸手輕柔地撫摸自己的白髮：「對我來說，『願望』是等價交換的事物，想要獲得其應有的意義，便須先支付同等價值的黃金，是非常理所當然的事；但對我可愛的妹妹來說，『願望』並不是一兩句話可以說清楚的事情吧。」

　　他收起臉上的笑容，問了我至今最害怕聽到的一句話。

　　「洛伊，你會希望由我來實現你的願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