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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急會議
討論議題：關於CEO那小聲到必須側耳傾聽才能聽到的可惡音量

　　「煩。」擔任主席的韓秀英先下了結論。

　　「有到需要開會的程度嗎？」李智慧一臉茫然。

　　事發於上午，為了所需獎勵的金獨子公司進入某個難度不高的隱藏任務，起初還算順利，後來遇到些問題，而他們的執行長決定引發另一個機關來解決那些難處。是解決了，但機關的小小後遺症也尾隨不離，無傷大雅的隨機懲罰纏上了金獨子的細長脖頸，形成一圈顯眼黑印。

　　仔細檢查過的李雪花說：大概三天時間，等黑印完全消退，聲音就能恢復原來的音量。

　　孩子們一左一右貼坐在金獨子兩側，雙眼凝視那圈黑色印子不放。

　　「溝通很不便。」韓秀英揉揉太陽穴，「就算可以用手機打字溝通……整體來說速度上也很……」

　　[星座「救贖的魔王」說其實並沒有那麼不方便]

　　韓秀英輕嘖一聲。

　　看著眼前視窗的李賢誠喃喃，「就用這個來溝通不行嗎？」

　　「不是完美之計！」

　　鄭熙媛對韓秀英的喊叫提議，「獨子先生老是這樣什麼都不說就自己行動，自食惡果幾次也是剛好，我們別管他不就好了？」

　　「大叔完全是活該。」李智慧附議。

　　怎麼？這是責備大會嗎？金獨子想要反駁，可聲音太小，只有孩子們注意到了他開合的嘴巴。韓秀英繼續嘟囔，「就算只要一跟他說話就得側耳傾聽？」

　　「我可以幫妳傳話！」

　　「我來！」

　　孩子們樂意無比的自告奮勇讓韓秀英明白這場會議止步於此，她深深吐了很大一口氣，抬眼，迎上金獨子的滿面笑容，想起他於會議前利用午間密會發來的訊息——這三天如果發生什麼事我會立刻用這個聯絡妳——這種信賴使韓秀英坐立難安，像心臟被輕輕揉捏，並不痛，但很癢。好吧，甩不掉了。

　　——該死，看來我在這公司的另一個職位就是保母。

　　金獨子裝作沒有聽見她傳來的抱怨。

　　「散會。」主席冷酷宣佈。

　　小會議室裡人並不多，他們紛紛起身，韓秀英率先走出，小巧的身子踏著用力步伐。而蹲下身體與孩子們對話的金獨子發現鄭熙媛投來的目光，轉過頭，只見她眨了眨眼，笑了下。

　　「沒什麼，只是在想，項圈的話果然還是不太人道吧？」

　　下意識摸上脖子黑印的金獨子決定不去深思對方話裡的涵義，維持蹲姿無言目送鄭熙媛和李賢誠一起離開會議室的背影。

　　……這麼說來，有一個人，在最後到來的金獨子和孩子們踏入會議室當下，就不在裡面。

　　「獨子先生。」

　　聞聲抬頭，出聲的劉尚雅接到金獨子的視線，溫柔一笑。

　　「劉衆赫先生的話，說要訓練就沒來參加會議了。」

　　這一定是潤飾過的語句。金獨子幾乎可以想像當韓秀英說要召開緊急會議時，劉衆赫惡聲惡氣拒絕的景象，思及此，不禁苦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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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全是一時疏失。

　　金獨子知道觸發機關有懲罰，但也明白影響不大，才敢放心用機關去解決那些問題，不過運氣到底還是差了，好死不死，降下的隨機懲罰恰巧沒有在《滅活法》裡出現過，他應變不及，於是冒出的黑線爬上手臂圍繞脖頸的那一刻還是緊張了那麼一下。

　　脖子傳來細針刺下般的微痛。

　　最先注意到異狀的人是劉衆赫。

　　霸王俐落一劍砍下怪物腦袋，翻過身子又刺穿最後一隻怪物心臟，動作迅如流水，血濺上身體也沒有攔下前進的步伐半秒，以之前的殘骸頭顱為踏板，一跳，大步踩了幾下飛奔到金獨子眼前，眼神燒得比面對異獸時還燙。

　　用力扯下纖細手腕，細長眼睛看見脖頸上一圈黑印後瞇起。面對劉衆赫的咬牙切齒，金獨子想解釋，才發現聲音如細絲。

　　不是不能說話，他聽得見自己聲音，只是太小聲了，彷彿被誰變更了音量。再加上場景裡混亂一片，吵雜輕易壓過他的微弱。

　　啊、真是、怎麼搞的？

　　金獨子。劉衆赫開口了，聲音蘊藏熱浪，金獨子覺得自己再不出聲，這崽子的劍也要不長眼了，當下忘了還有其他方法，第一反應就是用自由的那手拉過劉衆赫的袖口，湊近輪廓好看的耳畔。

　　我沒辦法大聲說話。

　　劉衆赫聽見，露出荒謬神情，當場使用了測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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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獨子沒說謊，測謊的結果自然為真，他後來打開累積的訊息，看見了烏列爾整排的贊助，還有黑焰龍的嘲笑，似乎連其他的星座們也對救贖的魔王一時的失手產生興致。一群愛看熱鬧的傢伙。

　　無論怎樣都好，三天不說話，對於金獨子來說輕而易舉，離下一個主線任務還有一小段時間，不會對整個過程和他所想的劇本造成大礙，趁此機會複習一下《滅活法》也並無不可。（——你已經看到能倒背如流了，即使不缺這幾天，也要繼續看？陪著他梳理情況的作家語氣非常微妙。）

　　超乎他預想的是，金獨子公司的成員們，拜訪於他的頻率卻比往常高，最終把他從房裡拖出，好吧，孩子們一直都是這樣，沒什麼改變，但是其他人……

　　「大叔可以和年輕漂亮的女性近距離接觸的機會也不多吧。」

　　智慧這孩子，瞧瞧，到底在說些什麼？

　　「獨子先生如果有想說的話，就請大聲說出來。」

　　金獨子無奈地看向鄭熙媛，後者笑嘻嘻地，似乎對金獨子的窘境很是開心滿意。

　　幸好孩子們永遠站在他這邊。

　　彷彿是大明星的經紀人般，他們圍在金獨子身旁，驕傲地昂起頭，如果金獨子需要發聲，孩子們自願為他轉達——是的，他們是經紀人。

　　「真的很像偶像。」李雪花想起某個男人曾經的發言，不免也笑了。

　　第二天，他們好幾個人擠在小間的休息室，全然把金獨子無法大聲說話這件事當成空氣，話題一個接著一個拋出，金獨子偶爾將話語交由孩子們轉達，偶爾請李賢誠低頭，小聲傳遞自己的想法。像大熊一樣的男子彎腰，雙手交叉於背，專注聆聽，時不時點頭。

　　這些事情超乎金獨子預想，但不差，除了要解決某些必定到來的狀況。哥？李吉永注意到他的遲疑，棕色的頭探了過來，眨眨大眼，連帶申有勝也注意到情況，摟緊金獨子的手臂。

　　——怎麼回事？

　　出於某些原因也在場的韓秀英跟著察覺了不對，她總是迅速而敏銳，但馬上後悔，收回難得的擔心。

　　——我得去廁所。

　　——……那就去啊？

　　——妳要我對孩子們說這個？

　　——你在乎？想想你的臉皮厚度？

　　——我覺得挺薄的？

　　午間密會一片寧靜。金獨子似乎聽見坐在桌子另一端的韓秀英咂嘴的聲音。夠厚了，有人咕噥。

　　「大叔？」

　　他這次對上申有勝的視線，迅速對孩子笑了一下。

﹡

　　他最後用星座的身份發了訊息。救贖、魔王、廁所，史上最不搭的幾個單詞。

　　瞬間降下的沉默吞食現場好幾秒，明亮笑聲緊接著驅散一切，甚至鄭熙媛拍擊他的肩膀拍了好幾下。真的很痛。金獨子揉著肩膀出門，往走廊角落的方向前進，進了廁所解決生理需求。

　　沒想到洗了手出來後，說巧不巧，某個沒出現在小休息室的男人站在走廊靠近窗戶的那側。

　　渾身散發難以親近的氣息，面對天上天下唯我獨尊的主角，讀者早就習慣了。他見劉衆赫也不像要進去休息室的模樣，便只匆匆露出問候笑容，打算跨步而過。

　　如果手腕沒被抓住的話，該是那樣的。

　　歪頭的金獨子迎上劉衆赫一貫的面無表情。

　　——衆赫？

　　沒有回覆。

　　陽光透過窗戶撲進，把兩人連在一起的影子印於地面，金獨子能聽見從小休息室傳來的歡笑，和走廊的寧靜形成強烈對比。

　　他轉過身，凝視著背光的劉衆赫，想起《滅活法》裡也有幾次類似的描寫，但通常氣勢磅礴，景象盛大，配上血流成河，少有像眼下柔軟（好的，姑且先稱之為柔軟）的畫面，點點亮光照射，將黑色捲髮和大衣外圍打上一層宛如細小絨毛的光圈。金獨子努力忽視第四牆的聲音。

　　——劉衆赫？

　　午間密會依舊毫無回音。

　　男人放開手腕，轉而將手指壓上金獨子的脖子，那裡的黑色比昨天淡上一些，已轉成了灰色。他瞇起細長眼睛。

　　「少再做些無用的事。」

　　金獨子聞言笑起。

　　——那不是無用，而是當下最好的辦法。

　　「連個小詛咒都躲不過，真虛弱。」

　　——什麼？這沒辦法閃躲的，而且……

　　「這麼虛弱，還打算每一次都這樣？」

　　——我並不虛……等等。

　　這才意識到他們的話題和思考不在同條線上的金獨子終於愣住。

　　為什麼？午間密會出了問題？難不成他的訊息並沒傳到劉衆赫那端？脖子上的力道在他腦海無數猜測翻騰的同時加重。

　　有某些地方不對勁。

　　劉衆赫。

　　他下意識屏住呼吸，叫出主角的名字。

　　聲音太輕了，如細小的針，落在地板上，反彈，應該被忽略，卻被人敏銳撿起。

　　名字主人出現動靜，或許是捏著金獨子的脖頸迫使抬頭和墊腳，或許是他自己彎下身軀拉進距離，總之有了行動，所以才有後面一連串連鎖反應。

　　「大叔！怎麼上個廁所上這麼久！」

　　李智慧打開門，歡快的聲音瞬間塞滿走廊，硬生生地推了嚇了一大跳的金獨子的背部一把。

　　嘴唇確實碰到某個溫度。

　　金獨子過了好半晌才回過神來。

﹡　　

　　第四天，金獨子的喉嚨能夠完美發聲，脖子也恢復原來的白皙。

　　他簡單吩咐每個人該在接下來的任務裡該執行的事前準備跟訓練後散會，喊住原先準備離開的韓秀英，後者皺起表情，一臉不願。

　　「秀英啊，妳……」

　　「如果是劉衆赫耳垂很軟那一類鬼話，我不想聽。」

　　金獨子一頓，「……什麼？」

　　「已經傳得沸沸揚揚了，很膩。」

　　「什麼？」他想起那件事，忍不住拉高音量，「不是，誰要說那個？」

　　[星座「惡魔般的火之審判者」希望繼續這個話題]

　　[星座「最黑暗的春天女王」尊重您的選擇]

　　[星座「深淵的黑焰龍」認為祂的化身很可憐]

　　「不小心親到的三流俗濫劇情，如果寫成收費連載，一篇100G簡直是詐欺。」韓秀英呻吟，「看，連黑焰龍都同情我，這像話嗎？」

　　金獨子無言以對。

　　那天他猛然驚醒，轉頭，只見李智慧一臉我搞砸了的表情，就知道對方想歪，可當下某個柔軟觸感還留在嘴唇上，導致金獨子也失了判斷，他腦袋盤旋李智慧的那句廁所語句，不知道哪根筋不對，竟然決定再去一次廁所，把尷尬的現場留給劉衆赫面對。廁所是去了，但也無事可做，最終只在隔間裡站了好一會兒，又推門而出，離開。

　　走廊上誰都不在。

　　他緩緩推開小休息室的門，馬上收到好幾道理解的視線，刺得莫名其妙，孩子們則滿臉哀怨。關愛的氣氛實在難忍，救贖的魔王丟下我還有事要做的訊息視窗就跑，接下來的時間與第三天，金獨子照原定計畫待在房裡，重讀《滅活法》。好在這次也沒人再來找他。

　　「不管智慧那孩子是怎麼說的，或妳是怎麼理解的，反正都不是事實。」

　　「喔？你的意思是你沒親到？」

　　「沒有。」

　　[「韓秀英」發動專用技能「測謊」]

　　[「測謊」已確認您說的話為假]

　　[星座「惡魔般的火之審判者」大聲尖叫]

　　[星座「緊箍兒的囚犯」拔了頭上的毛]　　

　　金獨子只當全沒看到。

　　——我是要問，妳的午間密會還好嗎？有出什麼問題嗎？我說了什麼妳聽得見嗎？　　

　　這下換韓秀英歪了歪頭。

　　——一清二楚，怎麼？

　　遲疑了一下子，金獨子才繼續開口解釋，「劉衆赫的可能壞了。」

　　韓秀英一聽這開頭，立即覺得自己不用再聽下去，她的直覺一向準確，事實也證明的確如此。

﹡

　　從韓秀英的角度來看，可說是落荒而逃。

　　霸王當然沒有進門解釋，而臉皮難以分辨到底是薄是厚的魔王帶著紅掉的耳尖逃離，剩下的就只有李智慧的片面之詞，使得劉尚雅不得不安慰鬧彆扭的李吉永。即使話題中心的兩人不在，小休息室內也熱鬧無比。

　　她嘆了口氣，坐在休息室窗邊的位置，只一探頭，便能一覽戶外景色。

　　目光只是隨便往下一望而已。

　　白色的人是跑了，黑色的人倒進入視線，遠處背影小小一個，卻十分醒目，那把長劍拖在地上。

　　有鑒於某位讀者一提到《滅活法》就打開話匣子的習性，她就算不想也知道了一些，更正，許多，關於主角的毫無用處情報，當一個人動了左眉時代表他做出重大決定，諸如此類，作家深信就算還有其他種類的世界末日可能降臨，也派不上任何用場的各種事情。

　　因此，當劍尖於地面劃出長長的線條痕跡時，究竟代表什麼意思，她再清楚不過。

　　俗濫可惡的戀愛劇情。煩。韓秀英的結論沒變。

　　可如果能親眼看見好結局，倒也不壞。

　　雖說只那麼一點點，她心中確實響起這樣的聲音。

完
202012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