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完成任務時已經離深夜不遠了,這時誰也沒想拖著疲憊的身軀連夜趕回總部,不如說正因為任務已經完成,那原地小歇幾日遊玩幾天放鬆身心似乎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澤田綱吉和Reborn在住宿上本來就不會太過挑剔,隨遇而安,畢竟出任務,有很高機率地點位居郊區或鳥不生蛋的荒郊野外,那裡可沒有什麼太過豪華的五星酒店供他們入住。

他們隨意在附近找了一家門面看起來還過得去的下榻處,大廳雖小卻明亮,他們只要了一間房,身旁沒其他手下同住一間也好有個照應。房間裡整理得還算整潔乾淨,只有一張床,不大,兩人一人睡一側,睡相好倒也不見得會碰到彼此,他們睡過更糟的,所以實在沒什麼好挑剔。

澤田綱吉很累,坐上椅子就不想動彈;Reborn懶得管他,看他學生那副樣子就知道一時半會絕不會移動半分,於是也沒招呼一聲便逕自走進浴室盥洗。等Reborn出來,澤田綱吉已經遊走在瞌睡的邊緣,被拍了一下臉,差點歪倒在扶手上,被迫清醒幾分,揉著頰不滿低聲咕噥:“......也沒必要這麼大力。”

等澤田綱吉滾進浴室洗漱完,已經差不多凌晨一點多了,Reborn老早就躺在床上闔了眼,那舒適的模樣別有一番吸引力,澤田綱吉迅速爬上床,一股作氣將自己埋進被子裡。太累了,澤田綱吉由衷希望下一秒直接昏睡過去。

只是他的願望沒能實現,他才剛準備陷入夢鄉,隔壁突然傳來一絲絲旖旎的喘叫。如果斷續輕柔也就算了,或是適可而止那也還好說,可那聲響愣是持續了半小時之久,甚至越來越高亢嘹亮,還有規律不間斷的床板與牆壁之間的猛烈撞擊,一陣東西鏗鏘有力地摔落,接著又笑又叫地再次猛烈撞擊起來。

如果身旁的人是女性那澤田綱吉還有可能會出現點什麼曖昧不已的氛圍,但他身旁躺著的可不是什麼好惹的貨。又或者,如果澤田綱吉是女性,可能Reborn還真可能幹出順水推舟的事,但可惜在他們之間不存在這種氣氛。

大概是認為隔壁房不可能持續太久,忍一時風平浪靜,雖然澤田綱吉知道他的老師已經醒了,但他們都沉默不語,努力讓自己陷入沉眠,靜待隔壁的聲音逐漸消失。


可惜他們的期望落空了。

澤田綱吉無力睜眼,翻過身將臉埋進枕頭惱怒地以喉嚨哼出聲。超過一個小時了,完全沒有要消停的跡象。他感覺到身旁的Reborn也稍有動靜,只是不像澤田綱吉那樣惱怒非常,舉止可謂平靜優雅,卻特別讓人感到風雨欲來。

Reborn從床上坐起,半轉身面向牆,歛下眼似是思考,臉上表情沉著,澤田綱吉瞄了一眼便已清醒大半。說實話,那些聲音聽起來沒那麼惱人了,Reborn的表情更讓他感到不妙。

Reborn整個人陷進陰影裡,黝黑的銳利視線凝視許久,隔壁房聲響不減,澤田綱吉看到他的老師抬起手在牆壁上不輕不重地敲了敲,禮貌性質的,力道正好,不至於太吵,也能確保隔壁絕不會漏聽。隔壁聲音倏地停止,可沒過幾秒,又開始傳出聲響。Reborn又敲了一次,這次持久了一點,規律性的,叩、叩、叩、叩。

在澤田綱吉的感官裡,那每一下都重重地敲在他的心弦上,那就像是Reborn血洗殺戮前的穩定步伐,不疾不徐,毫無差錯,是謀略時的靜謐蟄伏,也是一擊必中的前哨預警。

隔壁大概終於準確接受到他們的隔壁真的還有房客並且正在抗議的事實,這次隔壁在持續的敲響聲中長久靜止。

Reborn還在不屈不撓平穩地敲著,心中似乎早已盤算著什麼。

澤田綱吉咽了咽口水,小聲地制止:“好了,算了。”

Reborn瞥了他一眼,停下動作,看不出喜怒,只道:“行,如果他們再繼續,你現在說的算了我也會讓你付出代價。”

看來Reborn這次也累得夠嗆,澤田綱吉不想躺槍,乾脆什麼話也不說了,趴回去將臉繼續埋在枕頭裡當作沒剛才這回事。

還沒等Reborn重新繼續,聲音再度傳了過來。

澤田綱吉感知到Reborn的肌肉開始緊繃,Reborn當然冷靜,但澤田綱吉知道Reborn的冷靜是建立在要去宰了隔壁的小情侶身上。澤田綱吉挫敗地在枕頭裡輾了又輾,他真的不想躺槍,但又不得不說:“......不能殺普通人。”

Reborn冷冷地看著他。

澤田綱吉緩慢爬起來,嘆氣:“我去說。”

澤田綱吉走出去,到隔壁房門前先是嘆氣再吸氣,最後在Reborn可能真的會殺人的心理建設下鼓起勇氣敲了敲門,盡可能在門開啟後有禮:“不好意思,可以麻煩你們停下來嗎......”想想箭在弦上也不是很人道,改道:“......或者小聲點?”

Reborn抱著胸跟了出來,冷聲在澤田綱吉的話語後補充:“最好閉嘴,別發出聲音,不然你們會知道後果。”

一位輕挑的青年杵在半開的門之間看向他們,裸著上半身,下半身鬆鬆垮垮地套著件沒拉好拉鍊的褲子,小痞子樣,天不怕地不怕,眼神在他們身上轉了轉,似乎是打量雙方之間的體格戰力,最後挑起眉不屑道:“不爽你們可以換房間。”

“或者精力充沛的你們換個房間如何?”Reborn雖是給的問句,挑著嘴角勾了勾,可他的聲音冷得彷若冰渣。

輕挑的黃毛小子聳聳肩,停頓了下,撓了撓頭髮,揚起吊兒郎當的笑妥了協:“好吧。”做出一個在嘴巴前拉上拉鍊的動作,拍上了門。

澤田綱吉有種不好的預感,Reborn只是盯著那道門幾許,他們回了自己的房間。

澤田綱吉才剛躺下,只一分鐘,隔壁又傳出聲響,這次確實沒有叫聲,卻是各種砸牆的碰撞,非常大力、不遺餘力的硬碰硬氣勢。澤田綱吉起身嘆氣。Reborn根本沒有躺下,老早就站在床邊冷笑。

澤田綱吉沒想制止Reborn,他可不想對方把怒氣投射到他身上,但也許可以嘗試一下妥協:“Reborn......還是我們換房間?”

Reborn冷笑地低沉哼聲:“這種人就是需要給一點教訓,不知天高地厚的蠢人。”

得了,澤田綱吉沒有其他能讓Reborn妥協的方法了,他的老師打定主意要搞事,他是拯救不了的。

列恩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躥到了Reborn手上。

那你想怎麼做?

這句話澤田綱吉還沒問出口,Reborn手上已經出現一只五噸重的鐵鎚。好吧,澤田綱吉懂了,並且開始為自己的財產哀嘆唏噓,只能安慰自己一面牆的價格其實不算什麼。

如澤田綱吉所想,Reborn幹的事其實很簡單,不過就是在隔壁撞擊一次後跟著拿鐵鎚敲打一次,咚聲此起彼落彷若回聲交響,本來隔壁還停頓過一次,後來也許認為這是開戰的信號,隔壁也越撞越大力。澤田綱吉不著邊際地想,所以隔壁現在還是正在進行式中嗎?如果是的話,那還真有點滑稽,能承受這撞擊力道的肯定也不是一般人,正常來說也不會有人能承受得住吧?所以理論上是不可能正在進行式的。

沒幾下,牆壁裂開了。再沒幾下,牆壁已經被敲開一個小洞。那不是當然的嗎?那可是Reborn。需要敲到這麼多下那也只是因為Reborn的惡劣性格,他就是在玩,激得隔壁產生更激昂的對抗心態,想當然,對方的後果肯定更加慘烈。

Reborn又意思意思地多敲幾下,牆壁的洞越裂越大,大到洞穿隔壁,也大到能看清隔壁房間的格局,以及裸身的兩位年輕人。

“哇喔。”Reborn涼涼地戲謔地勾起唇角:“風景不錯。”

隔壁的年輕人在牆壁被鑿穿的剎那,瞪大了雙眼,眼珠差點都瞪了出來,一時之間僵硬了動作。而本來還在一旁觀看的女方想當然尖叫地立刻拉起被單裹住裸露的軀體遠離洞口。

Reborn笑容猶如惡魔,泛著涼意與惡意,先發制人:“做得挺狠的,撞得連牆壁都被你們毀了,真是厲害啊。”

還意思意思拍了拍手鼓鼓掌。

年輕人從不可置信中回過神來,大吼大叫:“這是你們幹的好事吧!怎麼可能隨便撞一撞就弄出個洞來!?”

Reborn聳肩。

因為方才敲擊的聲響實在太過劇烈,從外面紛亂的腳步和討論聲就能知道這兩間房外早就聚集了不知道多少房客,不只管理員甚至連辦案人員都出現了。澤田綱吉在門板被持續敲響間開了門,所有人都愣然地看著那個牆壁上裂開的半個人高的大洞,沒過多久回過神來開始驚呼討論這到底怎麼回事,又因為順便從洞口看到隔壁房近乎是裸身的兩位年輕人,一時之間謠言肆起,各種猜測滿天飛。

在澤田綱吉簡單陳述以及Reborn的添油加醋下,這個洞的走向自然變成了:隔壁因被要求降低音量而產生恨意,越做越狠,沒成想床板一直撞擊到牆壁最後弄出了個大洞。

雖然隔壁的年輕人依舊嚷嚷絕對不是他們幹的,洞絕對是他和Reborn不知道用什麼方法弄出來的,但在辦案人員的搜查下確實找不出任何能作案的武器後,這種指控被壓了下來,不了了之。

澤田綱吉很樂意把過錯全加在隔壁的年輕人身上,雖然只要一想到對方需要賠這一面牆的錢就稍微感到一絲愧疚,但總歸來說,如果當初隔壁的年輕人友善一點,那麼這一切根本不會發生,所以賠錢的事還是讓那年輕人自行解決,順便嚐嚐苦頭吧。

事件平息下來,澤田綱吉和Reborn渡假了兩日才姍姍回總部。然而一進總部,所有人似乎都抿著唇角,眉眼裡抑制著微妙閃爍之光,詭異得不行。直到澤田綱吉實在煩了,才在晚餐時分提了一提。

“......所以你們是想問什麼嗎?”澤田綱吉問。

巴吉爾咳了兩聲,坐姿端正,將手上餐具放下,挑揀著字彙有禮緩慢道:“是這樣的,畢竟為了以防什麼事故發生,我們一直都有在追蹤Boss和Reborn先生的行蹤,然而兩天前出現一份電報表明,您住的那一間房據說因為做了那個什麼事不小心太過激烈而將牆壁弄出了個洞,不曉得是否屬實。”

“啊那個啊,確實是有這樣的事。”澤田綱吉無奈證實。

澤田綱吉還沒說完,所有人已經按捺不住倒抽氣的舉動,猛地看向了Reborn。

獄寺隼人更像是忍耐著什麼八卦之心,又激動又小心翼翼地問:“所以、這、那,是Reborn先生您弄的嗎?”

Reborn挑起眉,隨意道:“確實是我弄的。”

所有人這次的倒抽氣裡幾乎摻雜了微小驚叫。

六道骸頗有興致地問:“那麼所以聽說是因為和隔壁房做那個什麼事的battle才導致的這件事?”

澤田綱吉皺了一下臉,有點往事不堪回首,簡單解釋:“差不多吧,大概就是隔壁撞得太激烈,Reborn受不了,就和隔壁競爭了起來,總而言之,就是在這樣的情形下砸出了個洞。”

接下來落在澤田綱吉身上的視線都帶上了敬佩,這讓澤田綱吉感到有些莫名其妙。

過了好一會兒,餐廳內只剩餐盤刀叉碰撞聲,山本武才又突兀笑道:“阿綱,你看起來身體沒什麼大礙,真是太好了。”

澤田綱吉愣了愣,想起這次任務確實險峻,要不是有Reborn跟著降低了難度,不然要毫髮無傷回來還真有點懸。

澤田綱吉回以一笑:“謝謝。”

寡言的雲雀恭彌這回竟也點了點頭:“沒想到你承受力還挺不錯。”

澤田綱吉眨了眨眼,笑容帶上些許疑惑,一瞬間覺得這句聽起來好像有哪裡不對,不如說這件事本身就很不對,他的雲守在稱讚他?但是......承受力?可再一次,這次任務確實險峻,當初也提議過是不是要讓雲雀恭彌也一起跟著,但後來因為還有其他棘手的事需要他的雲守去解決於是作罷,所以......這樣的稱讚也許情有可原?不過澤田綱吉總認為這感想特別有既視感,好像在某一時刻他也想過類似的事,只是這會兒他還沒能將這些思緒聯繫到一起。

“在這種猛烈的撞擊下還能繼續,”笹川了平欣慰地點頭,並且豎起拇指熱血道:“果然就是極限!”

“所以,”剛進入青春期,是個花季少女的一平扭捏地問:“阿綱哥,你有享受到嗎?”

“呃......什麼?”正在思考既視感的澤田綱吉被迫回神,這是什麼問題?等一下,剛剛了平大哥說了撞擊,所以難不成他們現在又繞回來Reborn幹出來的那件蠢事嗎?容不得他多想,澤田綱吉剛當上首領時就被Reborn告誡——嚴厲威脅——過不要輕易恍神,尤其在所有家族成員在場或是任何會議場合上,特別失禮,一不小心容易釀成大禍。他恍過神幾次,就被Reborn發現過幾次,下場都很慘烈,所以澤田綱吉這會兒立刻轉動腦袋試圖補救,他才不想再次被Reborn惡整:“啊......那個的話......”享受的話,硬要說起來應該算是:“......還......行吧?”

能讓隔壁房的年輕人吃癟應該算享受到了吧?

不知為何,所有人的眼神莫名地更加敬佩了。

澤田綱吉不自覺立刻轉向Reborn——最有可能知道現在到底發生什麼事的人身上,Reborn卻只是惡劣地聳聳肩,事不關己地勾了下唇角,眼裡盛的是幸災樂禍的兩個字:活該。

可惡,他不該轉頭的!他明白了這是恍神的下場,Reborn老早就發現他的心不在焉了。

他開始感到焦慮,Reborn勢必要整他,或其實已經開始整他,只是他現在還不明白是什麼。

藍波,也是個處於大放厥詞的青少年時期,最後在吃完晚餐要離開前才拍了拍澤田綱吉的肩,憐憫道:“雖然Reborn真的是非常糟糕的大人,但沒想到彭格列你還是毅然決然選擇了這種傢伙,不過想想你是繼承了能包容一切的大空又覺得好像不怎麼意外了。”

直到澤田綱吉走回自己的臥室路途中,他才在聚精會神的重複回想裡抽絲剝繭從那些隻言片語裡意識到潛藏的含意。主要是他終於發現他自己一度被自己的腦給帶偏了!根本沒人提過任何任務相關話題啊!從頭到尾!從尾到頭!說的全都是Reborn幹的那件破事!

“等一下、等一下、獄寺,”澤田綱吉扶著前額,有些驚悚:“我問個問題。”

“是,十代目,請問。”獄寺隼人停下來等待。

“Reborn和我......在你們眼裡......難不成......?”澤田綱吉有些問不出口,不如說他不知道該選擇什麼樣的詞彙問出口。

獄寺隼人身為左右手,只能猜測,盡可能準確地輔佐:“......很恩愛?”

澤田綱吉瞪大雙眼,驚恐不已。

獄寺隼人似乎是認為自己的回答可能沒讓十代目滿意,便繼續道:“不離不棄,是生死與共的關係?以前為了解開彩虹詛咒時的那場戰鬥就發現了,您和Reborn先生之間的感情是不容外人置喙的,你們能不畏懼死亡也要拯救對方,無論如何絕對不會背棄彼此,到後來即便您成為了彭格列正式首領,您和Reborn先生還是幾乎每天二十四小時膩在一起,除非是去執行不同任務。您很依賴Reborn先生,Reborn先生也很願意為您付出,無論什麼情況,你們目標一致,真誠為對方著想,就是這種相輔相成、同心共濟的模樣特別讓人欽佩。”

他們在說話的同時,澤田綱吉被迫緩慢地又開始了移動,這會兒已經快接近澤田綱吉的臥室門口。

獄寺隼人單手輕抵著十代目的肩前進,繼續道:“再說,十代目您和Reborn先生這些年也都睡在同一間房,我們本來就在猜您和Reborn先生就是差了那臨門一腳,感謝那對笨蛋情侶,陰錯陽差直接幫你們捅破了那一道牆!”

澤田綱吉沉默了一會兒,用力地停下腳步,拍開肩上的手,面對獄寺隼人,換他將雙手搭在獄寺隼人肩上,鄭重道:“獄寺,我和Reborn沒有,那個,更不是因為,那個,而把牆弄出一個洞,也沒有捅破什麼關係。”

獄寺隼人點頭,雙手也拍上澤田綱吉的肩,嚴肅道:“十代目,我明白的,公開這種事您可能會不安,但這些事真的沒必要否認,我們都是支持的。不要讓外人的眼光侷限真摯的愛情!那麼十代目晚安,彭格列宅邸隔音很好,牆壁很健壯,不用擔心會有什麼問題,加油!”

澤田綱吉無語凝噎,無助地被迫轉身推進臥室還好心地關上房門。

Reborn悠閒地躺在他的吊床上晃啊晃的,幸災樂禍道:“你說如果我半夜把牆砸出一個洞會怎麼樣?”

澤田綱吉無力地看向Reborn,最後只能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吐出道:“求你了,不要。”

如果連彭格列出產的銅牆鐵壁也被砸穿了,他不會想知道流言蜚語會進展到什麼可怕的地步。


這已經是發生在破牆事件很久以前的事了。

給Reborn送殷勤的女性數不勝數,送花送禮物送甜點全都不在話下,送夜晚送體檢單送孩子更是花樣百出,前者能用能吃能觀賞的還能意思意思收下,後者前一雖不避諱卻也聲明過別太把感情放一回事,剩下的Reborn只能嗤笑一句癡人說夢。要是女方真懷了還一哭二鬧三上吊,Reborn也只是憐憫地翻出與之有過翻雲覆雨的老王老二老三,說一句行做個基因檢測吧,是他的那他認,不是他的那就準備好洗乾淨脖子等著。

這警告一出,還真沒人敢嘗試。

“為什麼你能這麼篤定不是你的?”澤田綱吉這會兒正好和他的老師聊到這事,不怪他好奇,Reborn有過的情人無數,馳騁過的夜晚沒千也有百,就算有防護措施也不是百分之百的保險,機率問題,次數越多中獎機率越大。再說了,誰能知道會不會有哪個女方就是計謀著這回事並身體力行地在上面戳個洞?

“我不用別人帶來的東西。”Reborn百無聊賴說道。

澤田綱吉狐疑挑眉,難以理解的癥結點在於這並不是不用別人帶的東西就能百分之百完全避免的問題。

於是Reborn寬宏大量地為自己的學生解惑:“列恩是我的好夥伴。”

澤田綱吉怔愣一瞬,隨即表情難以言喻,憐憫地看向趴伏在桌角邊曬太陽的列恩,食指順了順列恩的腦袋:“可憐的列恩,難怪看起來一直都這麼消瘦,餵也餵不胖。”

列恩總是能產出一些奇奇怪怪的道具,比如澤田綱吉的手套和死氣彈,又比如迪諾的鞭子和安翠歐,或者能防範各種外力傷害的西服套裝,各種莫名其妙的工具,全都是極品......所以說,百分之百防護力堅強的防護套,還是挺有說服力的。

Reborn哼笑:“說什麼傻話,我們一體同心。我想要的,當然是他願意的。”

“難說,畢竟不聽你的話,沒準會被你虐待。”

“放心吧,我虐待你都不會虐待他。”

澤田綱吉被噎得說不出話,轉而沉思片刻,低頭撓著列恩的下巴:“列恩你一定是迫於無奈才不得不聽從Reborn的威脅對吧,我能理解你!”

Reborn翹起一邊嘴角,哼笑。陽光明媚,窗外投射的光線角度正好,落在Reborn身上凸顯了明暗處,使得面容輪廓更加深邃,不難想像平時蠱惑女性芳心的輕易程度,然而這些在澤田綱吉眼裡只是個惡魔展列而出的嘲諷性譏誚,是充滿毒液的挖苦:“蠢綱,別嘗試了,我可是個好主人,絕無僅有,無可挑剔,憑你那淺薄的羈絆與愚蠢的話術可沒辦法成功挑撥離間。”

“列恩,我也是你的好朋友啊對不對,我也常給你加菜!給你吃肉!冬天給你送溫暖,夏天給你送冰塊,我對你比Reborn對你還要好吧!”

“少來,你圖謀不軌,做這些只是想討好列恩,網開一面,還不是希望他變成鐵鎚在我砸向你時能稍稍弄出個緩衝墊減輕點力道。”

“Reborn你心中有沒有一丁點,人間美好,雖然在這之中我可能確實是帶點討好的意思,但是你也不能全盤否認我對列恩的喜愛之情啊!”

“行,那你自己問列恩,是你好還是我好。”

“你這樣問他哪有可能有膽子誠實回答!?”

又經過幾番辯論,澤田綱吉與Reborn遲遲僵持不下,最後兩道視線雙雙投射在列恩身上。列恩始終兩耳不聞窗外事,悠閒地趴著曬太陽汲取溫暖,也只有在這時才逼不得已睜開兩隻眼左看看右看看。如果能嘆氣,列恩這會兒肯定已經深深嘆上了一口。列恩什麼人也沒選,只是再度閉上眼趴下,身子覆蓋金黃色光芒,待光線消散,桌面上多出了一個綠色的正方形包裝物。

一時之間,兩人只能疑惑地看著那個包裝物,內心裡各種疑問油然而生,最優先的當然是:列恩這到底是什麼意思?

也許是兩人沉默得太久,爭搶著在同一時間回過神來,Reborn卻是先發制人,哈了一聲,說道:“看吧,蠢綱。列恩是站在我這邊的。我們五十年以上搭檔可不是白搭的。”

無論這個包裝物到底作何解釋,只要是先發制人的那個就能站穩腳跟為此做出既定事實。

失去了最佳時機的澤田綱吉鬱悶不已。

事以致此,是他落了下風,澤田綱吉沒想再繼續糾纏,最後只能嘆著氣轉移話題,說到底,比起這個其實他還有更深的疑惑:“老實說,Reborn,你真的不覺得麻煩嗎?”

話起得突兀,卻不妨礙Reborn理解,澤田綱吉問的是,那些找上門來的女性。

Reborn瞥了他一眼,沒有花太多時間思考,只是點頭認道:“確實很麻煩。”

澤田綱吉給了一個“那你還一直這樣繼續啊?”的微妙眼神。

Reborn聳肩,沒有接話,伸著腰站起身,大約是感到無聊了,再待下去對他來說估計就是浪費時間,五指扣住黑色軟呢帽輕巧戴上,表明了即將離開之意,離去前隨意往桌面上點了點:“所以那東西就送你了,好好使用。”

意思就是,他也決定不幹這事了。

惹得澤田綱吉大為震驚,目光跟隨著Reborn的動作,雖然口中還是自發性地吐槽:“我又不是你,根本不需要這種東西。”

話是這麼說,等澤田綱吉目送Reborn帶著列恩離開,徒留在桌上的包裝物還是被他掃進辦公桌抽屜裡非自願不情願地收了起來,也不知道是想眼不見為淨,還是想著有備無患。

無論如何,這場對話,抽屜裡存放的東西,Reborn的言下之意,全都讓澤田綱吉五味雜陳,是雀躍、疑惑、可惜、解脫,亦或傷感、惆悵、不安,夾雜著太多太多,難以言喻得很,可連他自己都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麼回事。


至於現在,天知道澤田綱吉為什麼會和自己的老師搞到一起,興許是意亂情迷,又或許是在不得已之下,情緒紛亂之際,能依靠的、本能的,全數依附到了Reborn身上。

所以獄寺隼人對他們之間的評語說得不算錯,所有人對他們的期許誤解也有跡可循,也或許那些正好就是促成這件事的起因。

從過去就總是如此,即使不是情愛方面的糾葛,潛意識裡遇到任何問題澤田綱吉仍總想尋求自己的老師來給予幫助,以至於現在發生這樣的事也不算沒能預料到。

身體上的熱量來得突然,藥物作用生效,被刻意遺留顫抖著的可憐獻祭羔羊被Reborn安置到了別處,饒是罪魁禍首想藉此敗壞彭格列首領名聲,千算萬算也沒料到本該在別處處理事情的Reborn正好結束了工作,突然興起接送之意繞到他們的會議地點,誰知正巧趕上最後一刻擾亂了精心策畫好的一切,接回意識逐漸潰散的自家首領,掩人耳目地帶回彭格列宅邸。

再接下來的發展猶如順水推舟,澤田綱吉本就過於依賴,縱使容易絕望,獨自一人時、在守護者面前、有需要保護的人們在後頭時,就能堅持本心,咬牙守住身後的每一個人;可一碰上Reborn、他的老師,一直以來的堅強後盾,他就潰不成軍,因為Reborn是他可以毫無顧忌依賴的強大之人,所以他總是想向他求助、也總能向他任性撒嬌、軟磨硬泡,因為他知道Reborn總有解決辦法,Reborn也一定能找到解決辦法。

澤田綱吉拒絕Reborn的離開,雙臂緊緊地攀附在Reborn的後頸處,不斷地索吻、親吻、任性地使之唇舌糾纏、擾亂總是一絲不苟向後梳理的黑髮,黏膩得容不得一絲縫隙。

帶著些微蠱惑,雖是不得已,卻也承受不住地低聲請求:“幫幫我,Reborn。”

在Reborn眼裡一如既往任性得可以,不是不能拒絕,也不是不想拒絕,可澤田綱吉決定好的事Reborn打發起來也是頭痛不已。他能想見不聽從後接踵而至的麻煩,自己的學生在某些情況下很纏人這點早就深有體會,情投意合極有可能成為蠻來生作,精神上的,被膽大包天的學生按著自己亂來。

Reborn是不介意打上一場,但他討厭麻煩。

更準確的說法是,Reborn對於澤田綱吉的任性,到最後總是免不了妥協。誰知道呢,有些人對待某些人某些事就是注定地無可奈何,即使多數時候並非如此,然而此時此刻就是為那極少的少數多添上一筆。

要說澤田綱吉失去理智也不盡然,至少他還記得將抽屜翻箱倒櫃搜出曾經被他掃進去的正方形包裝,接下來所有一切全落幕在毫無止盡酣暢淋漓的索取裡,倒在掃下障礙物的桌面上、壓制進柔軟的沙發裡又或顫抖著腿被一顛一推地摔向臥室床上。


這個世界就是這麼的蠻不講理。阻止世界毀滅維持世界運轉的是一堆戒指和奶嘴,保護這些東西的是一群黑手黨甚至是嬰兒,而這些黑手黨成員和嬰兒各有莫名其妙強而有力的火焰與戰鬥能力,為首之人還能有通曉未來或是穿越平行時空的額外神奇技能。

澤田綱吉做為為首三人之一,不會通曉未來,也做不了穿越時空,只在和自己的老師一次翻雲覆雨的某一個月後的某一天,知曉了自己的能力。

“這什麼破能力!”澤田綱吉心如死灰,手上拿著體檢報告難以言喻地癱在轉椅裡。

夏馬爾說你都能在天上飛了還能把火焰結成冰,這些不也全都是超乎常理的特技嗎?區區一個孕育生命又有什麼好驚訝的。川平大叔推了推眼鏡說一切皆有可能,這就是世界的可貴之處,所以要繼續好好保護世界,別讓世界毀滅了。尤尼說抱歉綱吉君有些事情本就是與生俱來的,你必須嘗試接受這個事實。白蘭聳聳肩吃著棉花糖倒豆子似的歡快科普什麼不過是個懷孕,他還去過ABO世界那裡的人種還會定期出現潮熱狀態,只要逮住個人都能直接上,隨便放個信息素擾亂就能毀滅世界,超級沒有成就感。

促成這種結果並不是一個人的事,所有熟識彭格列的人當然都知道那另一人是誰,也因為知道是誰,所有人也只能當作沒他們的事,不該問的別問,不該做的別亂參與,這件事不好淌混水,沒淌好可能會白白浪費自己一條好生命。

事件當事人,Reborn,當然也得知了澤田綱吉能孕育生命這件事,所以這會兒正坐在首領辦公室與彭格列首領相顧無言。太複雜了,該說什麼、不願說什麼,想說什麼、不能說什麼,這些在腦海裡紛雜地繞來繞去,剪不斷理還亂,最終只能一致找著話語的開頭,準確地對向罪魁禍首。

“說起來那個不是列恩做出來的東西嗎!?”

“確實是,後來用的那幾個也是。”

除了第一個也許還能說是存放過久沒準過期了而導致效用不佳為由來開脫,後來的全都是列恩當下做出來的,沒道理有瑕疵。

兩人的視線掃向趴在由澤田綱吉提供的冰塊上的列恩身上,冰塊在彷彿化為有形的炙熱視線下融了不只一星半點,列恩抖了一抖,捲起尾巴繞著整塊冰,捍衛自己的權利,誓死將那些視線全數屏蔽在外。

Reborn不由分說拉起列恩的尾巴,力道之大,迫不得已,列恩不想斷尾,只好認命鬆開抱著冰塊的前肢,被迫倒吊在半空中,隨著主人的力道晃。

列恩不會開口說話,也沒想解釋什麼,反正他的主人一向聰明,主人的學生被荼毒多年也多少領悟了如何解譯那些未言之意。

Reborn微妙挑眉:“真是你故意的?”

列恩沒否認也沒承認,一動也不動地裝死。

Reborn又晃了一晃。

澤田綱吉百感交集,想了很多種可能,最後挑揀了最有機會的一種:“......該不會當初你弄出那個的意思就是叫我們別吵了直接去做一場吧?”

列恩終於有了反應,吐了吐舌,在搖晃下快速變成一塊綠色板子,上頭畫著O。然後在兩人因為這應答而震驚的同時趁機逃離Reborn的手指,再度落回冰塊上抱個滿懷。天氣太熱了,真的,澤田綱吉給的特殊待遇一直都很是時候。

回禮是必須的,就只是這樣而已。

澤田綱吉與Reborn面面相覷。

所有一切在寥寥無幾的四句話和一個O裡全數釐清,Reborn說列恩和他五十年以上搭檔不是白搭的,他想要的當然是他願意的,反之亦然。同時側面反應了,除了Reborn外澤田綱吉老早就是唯一被列恩認可的人,禮當然也得送到心意上,不被接受的禮是負擔,能被接受的禮才是意外之喜。

列恩又不是傻,他從旁看了多久多少年,涉及了多少分又多少秒。

這就很讓人無所適從了。了然是一回事,真正明白過來又是一回事,比如澤田綱吉其實並不在意那個另一人是Reborn,又比如Reborn也沒覺得另一人是澤田綱吉有什麼問題。在這情況下說什麼話都不重要了,該思考的也早就思考到了。而真切領會了的同時,就只是突然莫名其妙地感受到了如坐針氈般的燥熱窒息。

最後這件事到底要怎麼解決,他們到底該達成什麼樣的共識,想了很久,也默不作聲了許久。


“那就......繼續這樣下去吧?”最後澤田綱吉只能支吾地選擇窺視著Reborn這樣試探道。

Reborn對上他些微輕顫的橙色瞳眸,看起來有些畏縮,明明在這樣的凝視下總會下意識移開,卻又會在下一瞬間再度盼回來,直直地望向他。

“嗯......”Reborn說不上來這是什麼樣的心情,和想作弄澤田綱吉時差別不大,卻又多了點別的什麼,他無從得知,只是面對那倔強又微顫的眼睫毛、在盯視下逐漸升紅的耳根與面頰、有些慌亂又赧然的表現,他知道也許這只是因為不擅長面對這種情況而產生的一系列尷尬不自在的生理反應,這些卻又全都彷彿輕撓到了他心上,使得他不自覺放輕聲調嘆聲而出:“我也是這麼想的,蠢綱。”

如果他們身旁的所有人都認為他們該這樣發展,那麼也許這就是所謂的旁觀者清當局者迷,而現在既然已成定局,那麼這樣繼續下去也未嘗不可。

再說,無論如何,即使無關情愛,他們本來也就不曾想過離去,命數全系在同一根繩上,可以為另一人赴湯蹈火、付出心血,能以命換命、浴血而戰,在所有無論好的、壞的,困境、逆境裡,他們能不斷揣著對方繼續掙扎、堅持到底,即使代價是付出整個世界也在所不惜。

那麼也許,在某個時刻為之產生的悸動,也只是所謂的命中注定罷了。


FIN

Report Pag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