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逝的意義〉

午休時段伊藤茂和赤木開司為避開人潮來到教學大樓的頂樓，他們倚靠著防止攀爬的鐵絲網，俯瞰著低下來來往往的同儕。

赤木緊緊扣住鐵絲網想逐漸攻頂，無奈總是沒幾步就掉下來，他難得開啟校園話題：「你今天有去福利社買吃的嗎？我有點餓了，分我一點吧。」

伊藤茂無聲無息咀嚼他的炒麵麵包，沒有搭理對方。

「現在去那邊人很多吧，感覺超麻煩啊。」赤木繼續說道，試圖求得甜頭。

「你不是大紅人嗎？只要隨便吆喝幾聲，大家就會自動讓出一條路吧」伊藤茂沒好氣地出聲，顯然不感興趣，「話說營養攝取不足致死是很難達成的，除非你想玩野外求生之類的。」

「我可不是混黑道那種，在福利社才沒人在乎我吧。」赤木開司開懷地說道，「除非又要嘗試什麼新鮮玩意兒吧，像是賭看看被人群踐踏後會不會死掉這樣呢。」

赤木突然眼神發亮，「話說你真是會出好點子耶！我們放假時出發去無人島試試看好不好？」

「不好，感覺很累。那不是我想要追求的微妙平衡，只有飢餓和寒冷持續消磨著體力吧。」伊藤下意識依循常識回答，「嗯……但這樣可能某方面來說不錯。」

然後他閒話家常般拋出疑問，「喂，如果我哪天死掉了，你會怎麼樣嗎？」

伊藤茂並沒有期待任何回覆，他也不知道為什麼想詢問這傢伙，或許是剛好激起的感性衝動吧。伊藤並不擅長撒謊，即使在愚人節也會厭憎胡謅的惡作劇。所以如果他認真尋死，就絕對會找出萬無一失的方法。

因為既然想要達成，他就一定會做到，這也是他願意和赤木廝混的原因吧。赤木開司一直都不顧周圍眼光，所以才理所當然成為了眾人焦點。

因為他極度渴望刺激與快感，所以必會實踐任何驚險的過程，總之其實是個言出必行的老實人。

赤木則凝視伊藤臉上的淺淺傷疤，久久不語。

他只在乎伊藤如果是自殺身亡，而且沒有告訴自己共同執行，他絕對會不開心一陣子吧。可是如果純粹只是伊藤茂這個人消失的話，是未曾考慮過這種問題。

赤木享受著和伊藤共處的時光，無論是最初他們一起摔下一百零八層的石階梯、接觸高壓電塔之類的賭命行為，或甚至親吻、窒息性交或頻繁發生性行為等快感饗宴。他全部都樂在其中。

世界上難道唯有伊藤一個人，會跟著他做這些事情嗎？當然不只他吧，可赤木卻偏偏執著著這個陰沉古怪的傢伙，為什麼呢？

赤木開司向來擅長的理性思考還沒有得出結論。

「不知道耶，可能就和平常一樣吧。」赤木開司反覆思索許久，然後隨意蒙混過去了，他直直望進伊藤眼底反問道，「那如果我離開這個世界，你又會如何想著？」

「你不是說過，都只是命運決定一個人的生或死而已嗎？」伊藤茂冷冷啟口，一如往常直率答覆，「那就是你的命運吧，我不介意。」

「啊啊好無聊，那今天要玩什麼呢。」赤木唐突地打斷了這個話題，另外準備進行今天試驗，「原本我想爬上鐵絲網頂端，再試試看懸掛持久度，可惜行不通啊，根本上不去呢。」

「我都隨意，午休時間你都想不到的話，我等等就要回去教室繼續嘗試窒息了。」伊藤茂只在乎對自己感興趣的事物，例如瀕死時思緒游離迷茫的狀態。

「今天放學前一定會有別的新鮮事啦。」赤木也抽出小刀把玩，順帶提議，「還是你想試試躲過我的突襲攻勢？」

「並非不行，速度和力道加成之下造成的傷害是挺值得一試。」伊藤茂露出坦然自若的眼神，「那麼你就放馬過來吧，我準備好了。」

赤木開司咧嘴敞開大笑，反手握著刀刃猛然刺向伊藤。

對啊，他只是享受著五感瞬間敏銳的時刻，沉浸於以一生唯一的籌碼向命運賭博的遊戲。他不願意去管什麼後果，只要專注當下喜悅便已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