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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該死的鬼天氣要持續到何時。
明明提早出了門仍然塞個不停,車陣好像會無限增生。抵達的時候台上的講師已經在開投影片,ミン踩在底線進門,窩進前方的空位置,晚到教室的人沒太多選擇,即便那桌子看起來八百年沒擦了也一樣。嘔。
偏偏是這種時候忘記補包包裡的濕巾。
翻出空塑膠包裝的時候ミン在內心抓狂,不動聲色地深呼吸。忍。不過是一堂課。她縮得小小的,平板枕在腿上,做筆記的動作看起來應該偏可憐,ミン想著。
追根究底都是下雨的問題,到底什麼時候要停?這城市根本不該住人。
塞進口袋的手機一整堂課沒有拿出來,分組的時候也沒有。她有時候不太能掌握開口的時機,意識到的時候對方已經掃完條碼。下週再戰。
總是會有這種時候的,ミン仍然笑笑的,只在心裡想:今天運氣不太好啊,然後決定回家之前要買碗湯圓作為倒霉一天的慰藉。
誰知道倒霉不停歇。看著售完的大字桌牌ミン已經沒什麼力氣發火,能對誰發火?老闆娘嗎?還是湯圓?
煩死了。
雨能不能停一下?連撐了傘水都會濺到臉上。
公車在學校前停下,剛放學的高中生魚貫上車,原本就潮濕的空氣變得混濁,ミン往後退了一步,濕漉漉的雨傘隔在她和陌生人之間,少年們低低交談,不時發笑,狹小的空間連低頭滑手機轉移注意力都做不到。
她快要受不了。
不要笑了好不好?有什麼好笑的嗎?
在身側的少年第三次因為仰頭大笑而撞上她背包的時候,ミン按了下車鈴。
女孩下了車。
銃兎有些意外,很快切出車道,在路邊熄了火,下車,不大不小的雨點打在傘面,滴滴答答。
他又打了一次電話,前頭的人一點反應也沒有。也沒聽見鈴聲。
雨絲橫在他們之間,被風捲起的雨水打在帆布袋上,落下細細小小的痕跡,女孩攢緊了包包,在傘下顯得比平常更嬌小。
他走在後頭,沒有出聲,始終保持幾個步伐的距離。
「那個……!」
被突然靠近的聲響嚇了一跳,ミン本能性地縮起身子。來搭話的是穿著制服的高中女孩子。
「雖然不知道是不是我多想,但後面那個人好像一直跟著妳耶。」
ミン眨眨眼,往回看,停下腳步,表情明顯意外。
「還好嗎?要不要陪妳走到人多一點的地方?前面就是警……」
「沒關係,」她打斷女孩的話,「我叫警察了。」
「喔,那就……哈?」
警察幾個大步走近。
原來是認識的人啊,女孩子訕訕走開,又回頭看了幾眼,確認ミン沒有做出求救的暗號才拐了彎。
這是ミン今天第一次彎起嘴角。
「銃兎さん剛剛被當作壞人了喔。」
男人無奈聳肩。「看出來了。」
「你一直在後面嗎?怎麼不叫我?打個電話也——」她一邊說一邊從口袋掏出手機,在按亮螢幕的瞬間噢了一聲。未接來電好幾通,斷斷續續從下午到傍晚。
「抱歉,我……」
「不用道歉,是我擅作主張來的,還好有看到妳出來。」銃兎彎彎嘴角,「不過在這裡下車是有什麼事嗎?要買東西?」
ミン搖頭,只是想走走,她說,一併想好了他反問的回答,因為放完長假的大學生上了幾天學,覺得自己運動量太不足了成天犯春睏,提前幾站走回家合情合理……大概吧。這裡離家多遠?八站嗎?不曉得,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現在在哪。
但銃兎只是點點頭表示理解,然後問:「那……還要繼續走嗎?」
其實也沒有別的選項,畢竟他說車子停在後頭。
ミン開始後悔剛剛發呆的時候走太遠,人在放空的時候體能是不是會變高啊?她亂七八糟想著,差點撞上突然停下腳步的銃兎。
他看著她,右手做了個邀請的手勢。
嘴角再次揚起,這次她笑出聲音,「什麼啊,好油!」
「什麼是好油?」警察先生不知為不知,虛心發問。
「你剛剛那樣就是好油。」
根本沒解釋到。
他搖搖頭,伸手一攬,把人帶到傘下。
收起的透明傘被她當成拐杖,一邊走一邊敲著地板,喀拉喀拉,有點吵,但比雨聲好一些。
「一起吃晚餐?」
「好啊。」
「有什麼想吃的嗎?」
「湯圓。」
「那聽起來比較像飯後點心。」
「我就想吃湯圓。」
「……好。」
「你也太快接受了吧——」
ミン低頭把石子踢遠,聽見旁邊的人說:「沒有什麼是一碗湯圓解決不了的事,如果有——」
「我才不要吃兩碗!也太飽了吧!」
「不是這個,我是要說……如果有,可以告訴我。」
世界突然就變得很安靜。
原來真的有這樣的瞬間——即使雨還在下。
「嘛,雖然我可能也不能真的解決什麼就是了。」
非必要還是盡量不要動用公權力比較好。他玩笑道,假裝沒看見女孩用手背抹了下眼睛。
走了好一段路之後她才開口,悶悶地說了幾個字。
我想抱抱。
男人失笑,說好。
幾分鐘後,他發現自己得食言。
ミン低下頭,扶著額顫抖,笑到抽動,人慘到一個程度的時候會開始趨近於喜劇。至於旁邊那位車主的臉色就沒那麼好看了,人民保母第一線公僕的車被拖吊,罰金是小事,主要是面子問題。這裡什麼時候有標識牌的?他剛剛真的沒看到?
「現在怎麼辦?」
他嘆氣,表情無念無想,「不知道,吃兩碗湯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