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見〉

　　HP paro

　　泊湛從很早就知道會有這麼一天。

　　他牽起一個平凡無奇女人的手，步向紅毯的另一端。雖說是父母之命、商業利益的結合，彼此的認識僅比陌生人多一點，但那不妨礙兩人許下不離不棄的誓言。至少他能保證穿上婚服的兩人看來十分相稱，就像每一個新娘與新郎那樣。

　　巫師會和爆竹結婚實在罕見，儘管這一部分和泊湛出身麻瓜家庭有關，可純種巫師對不能使用魔法者有著歧視與偏見也是事實。因此他沒有邀請巫師的打算，喜帖僅發給少數親友，這亦是女方父母的意思。

　　婚禮自然以麻瓜的方式進行，教堂神父取代巫師見證，莊園戶外Buffet替代古堡內的西餐長桌，少了小精靈和蜂蜜公爵的古怪糖果，或許賓客會比較專注在新人身上吧。

　　「新娘子真是光采動人呢，配你簡直是可惜了。」身穿合身西裝的舒河，在多數客人皆已入座時，才緩緩步入會場，卻以一種從容優雅的語調向新人祝賀。

　　「啊，失禮，我還沒正式自我介紹。我是舒河，泊湛在霍格華茲的同學。」他果然還是來了，在冗長誓詞後，餐點上桌前，一個恰到好處的時機。

　　舒河，一個史萊哲林的純血巫師，家族也都是。不過這身分對他來說是錦上添花，因為他天生無論在哪裡都會是焦點，宛如黑夜中閃爍的星辰，總是不會缺乏追逐的眼光和驚嘆聲。

　　比如現在——

　　「哪裡的話，雖然我很遺憾與魔法無緣，但我父母也是巫師，因此我對霍格華茲的一切都很關心。您的風采比傳說中更迷人，比起泊湛簡直有過之而無不及。」儘管新娘說得婉轉得體，泊湛卻從她泛著紅暈的雙頰，看出她確實已是舒河外表的俘虜。

　　「勞煩你在百忙之中抽空前來，真是『委屈』你了。」當初泊湛僅是基於禮貌，發給同學們形式上的邀請函，畢竟巫師對於麻瓜婚禮多半沒興趣。但如果以自己和舒河那些傳聞來說，他來參加「好友」的婚禮似乎也很正常，只是他絕對不可能僅是來祝福新人就作罷。

　　「怎麼會呢，我才不是那種連好友結婚都不來的無情人。」舒河朝泊湛一笑，接著轉向新娘說道：「別的我不敢保證，至少泊湛從以前就是努力的好學生。為了挑燈夜戰而喝下自製的活力滋補劑，三天三夜沒闔眼，這種事我可做不來。」

　　泊湛並不能全盤否認舒河講的內容，可真實動機和過程一定是省略不少，最少他沒提到之後大睡三天的糗事。然而自己會喝下那麼多滋補劑，其實和舒河脫不了關係，說來他應該算是個「共犯」。

　　但是，這不代表泊湛會乖乖地接受舒河的調侃，那絕非他的作風，何況明褒暗貶，誰不會。

　　泊湛搶過舒河的話頭，笑著說：「是啊，我真是要感謝你那時的照顧，你還和我一起熬夜複習功課。噢，你的植物學不是還拿了E(Exceeds Expectations)嗎？這進步的幅度可讓教授嚇了一大跳。」

　　這時，幾個認出舒河身分的女方家人也朝著這邊來了，臉上寫滿不解和擔憂。畢竟泊湛原先說好不會邀請其他巫師，何況是對麻瓜和爆竹沒有太多好感的純血種。

　　不過，好的外表就是成功的一半，在舒河三言兩語的解釋下，丈母娘原先的憂心煙消雲散，甚至與女兒一同津津有味地聽著霍格華茲的學校生活。至於泊湛，他在這群三姑六婆前已經沒有插話餘地，還得繼續保持完美親切的笑容。真是，到底誰才是今天的主角啊。

　　好不容易，泊湛趁著新娘拍大合照後去換裝的空檔，終於找到與舒河兩人談話的時間。

　　「看來你玩得很開心嘛，如何？」泊湛卸下社交面具，反正藏也毫無意義，彼此都知道頑劣的本性。

　　「馬馬虎虎，尋常可見的蒲公英，但應該能成為一個好妻子，就是不怎麼有趣罷了。」舒河拿出一個畫有雛菊和月露花的緞帶禮物盒，上頭還有張用金色墨水寫著「永浴愛河」的老梗賀詞卡。

　　「這話從你口中說出，會讓多少女孩心碎啊。裡面放了什麼？如果太貴重的話，我可沒辦法在你結婚的時候回禮。」泊湛從舒河手中接過禮物，重量很輕，他腦中立刻閃過許多關於內容物的推測，但還是從本人嘴裡撬出答案會更有趣。

　　「誰知道呢？要不你現在拆開看看？」舒河輕巧地推託，然後順手給泊湛理了理領結，再繫成他熟悉的形狀，伴隨一點戲謔和挑釁的束縛感。

　　「技術真差。」泊湛反手以牙還牙，刻意拂過襯衫下的鎖骨，一個如出一轍的蝴蝶結隨即出現在舒河的喉結上。

　　泊湛看到舒河眉頭稍微抽動，這下他總算是滿意了。

　　「再見。」舒河轉身搖了搖手。

　　「慢走不送。」

※

　　不管婚禮形式為何，或繁或簡，總是使人疲勞不堪。

　　泊湛把打點衣物行李等瑣事一肩扛起，並在哄著新婚妻子睡下後起身。他輕而易舉地打開禮物盒，那是一個以花草裝飾為主題的相框，用來放婚禮合照尺寸正好。

　　泊湛略為皺眉，並非為那中規中矩到無趣的賀禮，而是他從相框夾層抽出一張相片。影中人毫無防備地安穩甜睡，臉上還有一抹無法忽視的紅暈。究竟拍攝者是一時興起，還是早有預謀，不得而知，但事到如今，也不重要了。

　　呵，原來我也會露出那種表情嗎。

　　再見，泊湛望著那張化作點點星火的相片，在心裡默念著。

　　再不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