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輪迴顧

[金光]輪迴顧

阿離


※踩線的8/1俏哥生日快樂賀

※現代向混一點原著




=正文開始=


那支筆一直在史精忠手裡。

以劍為原型設計的筆身,花紋雕飾精緻、造型大氣磅礡,長度……拿來盤頭髮正好適合。

據說當年九界歷史博物館興建過程中,倘若默蒼離自言出了三分之一的力,其他人都只能是三十分之一。館長驚異於他的才華與學識之淵博,數度延攬不成後,為了感謝他的出力,便贈送絕無僅有的紀念品一支。

史精忠首次見到默蒼離時,那人站在辦公室外的欄杆邊望著那支筆,若有所思的模樣。當時他很克制,沒有太過滔滔不絕自己的仰慕之情──大概沒有吧──然而卻還是被對方輕描淡寫反駁了句「如果只是來讚美我,你現在可以走了。」

雖說如此,那次不太像一般面試的面試史精忠還是通過了。臨走前默蒼離將那支筆送他,史精忠便隨手拿來盤起過長的頭髮。當下新導師似乎有些訝異,不過那表情一閃即逝,因此又彷彿是他的錯覺。

要到之後史精忠見過上官鴻信,他才會曉得那支筆的價值。也才明白過來,那支筆就是何以他那遠從羽國尋到中原來的師兄,對他態度特別詭異的原因──一言以蔽之,爭寵。

聽說那隻筆是默蒼離十分重視喜愛的筆。

導師默蒼離其中一項研究權威便是墨家,傳言墨家鉅子世代相承名為墨狂的劍。他在博物館裡見過那把劍的實物。古劍靜靜躺在架子上,與他隔著防彈玻璃互相沉默。

從那以後,史精忠偶爾會夢到那支筆。或者說那支筆的原型。

他幼年時是個敏感的孩子,也曾因為這個原因入住寺廟。是以每次做這個夢,史精忠總是被魘住。

矗立在黑暗中的古劍樸實厚重,時間從它身旁奔騰流過,萬千年歲月都沒能改變那劍,只在它身上染了無盡風霜,一層以血、一層以淚,一層又一層疊加,直到鮮血發黑、直到淚水乾涸。直到發黑腐爛的氤氳黑暗逐漸退開,濃重墨黑內顯現出白色身影。

史精忠總是在看清那人之前醒來。

有時候他只是普通清醒,有時候他會發燒。

小時候他發燒,父親會將叔父請來,然後把小空和存孝趕出房間交給叔父照顧,徹夜不眠在他身旁陪伴,一向忙錄的父親只有這種時候完全屬於他。

後來大了一點,父親無法照顧他的那幾年,小空和存孝會繞在他床邊,一下問要不要吃水果、一下問還要不要棉被、一下問大哥吃不吃冰、一下問史精忠你病什麼時候才好我的聯絡簿還沒簽。

到上大學那陣子,他生病時候,同寢室的硯寒清會去借宿舍廚房煮粥給他吃,還會配合他各種不合理的要求,像是想吃肉但是不想吃到肉、或者是不想吃菜但是也不想吃白粥,諸如此類平時硯寒清只可能會踹死他的爛要求。

攻讀研究所的此刻,他有三個室友,基本上保證不會病死在房間裡,何況樓上還住著教授和冥醫。

 

以劍為原型的筆擺在床邊。史精忠模模糊糊睜開眼,太陽穴內傳來的鈍痛令他發出呻吟。房內一片漆黑,隱約有風雨聲細細傳進來,史精忠從床上七手八腳起來,白髮散在肩上,頂著黑眼圈爬出房門。

蒼狼在客廳裡看氣象預報──窗戶外面風雨交加如天搖地動──北冥觴站在流理臺邊,烤箱燈亮著,屋子裡沒看見上官鴻信,也許還沒起床?

「今天放假哦。」蒼狼咬著吐司,眼睛從電視螢幕移到史精忠臉上,語句頓了頓,「史精忠,你臉色不太好看。」

「……也許是昨天熬夜太晚了。」

「你這樣讓我想起欲星移,」北冥觴慢悠悠說道,「還有他的保險。」

史精忠有點想問保險受益人是誰,不過話出口後卻成了完全不一樣的方向,「只要不會比上官鴻信早死就行了,我很知足。」

「用這種方法讓自己長命百歲,我可以稱讚你很有創意。」

上官鴻信冷冷淡淡的聲音從背後傳出來,史精忠轉頭看見對方臉上的倦意,諷刺的話在嘴裡轉了兩轉又吞回去。

烤麵包的香氣適時插入他們之間,北冥觴從烤箱裡把吐司端出來,取過抹刀抹上果醬。蒼狼要走了奶油蜂蜜,鮪魚玉米沙拉和燻雞生菜也分別被其餘兩人拿走,史精忠沒有過去,他晃晃腦袋,打過招呼又回房去睡了。

 

……那個夢竟然是延續的。

站在夜色裡的白衣人垂著頭,從帽兜底垂下綹綹白髮,劍尖滴落的鮮血沿著髮絲向上攀爬,最終染了滿頭。那些時間從他身旁流過,匯聚在後頸,強而有力將脖頸壓垮。

史精忠站在此岸望著彼岸。

頭頂傳來清脆叮噹聲,他抬頭,看見滿天滿眼的琉璃串盛開在血紅色枝枒上,碰撞出來每個音符猶如回不去的時間和錯誤。

這麼想的同時,夢境倏然破碎成片。如鏡子裂開般的畫面中,史精忠第一次看清夢裡人面貌。及待他看清,那人轉眼間就消失了。

是默蒼離的聲音將他從夢裡拉起來。

率先傳進耳中是風雨拍打窗戶的聲音,史精忠皺了皺眉,便感到一隻冰涼的手摸在額上。接著是熟悉的嗓音,疑似講課過多而顯得清冷沙啞,在此時卻令他無比舒服。

史精忠睜開眼,床邊檯燈的暈黃燈光下,默蒼離與上官鴻信臉上的陰影明明滅滅。

「杏花來看過你了,好好休息,不要起來。」導師輕輕摸著他的頭,波瀾不驚交待,語氣是與平時不同的和緩。

「老師……」

「我晚點再來看你。」

也許是因為身體不舒服的關係,史精忠對於默蒼離摸摸他頭髮的動作沒有任何驚嚇,只覺得很涼,很舒服。

原本站在門邊的上官鴻信跟在默蒼離身後出去,沒多久又走回來,手裡端著一杯不知道什麼東西,腋下夾著書。

在這空檔,史精忠總算找回了點平時的清明,「為什麼老師在這裡?」

「你在發低燒。」上官鴻信在他房裡拖了張椅子坐下,「我去樓上找老師的時候順便告訴他,老師便和冥醫下來看你了。畢竟颱風天也沒辦法送你去看醫生。」

「那你現在是在……?」

「替老師盯你睡覺。」上官鴻信似是不耐煩地伸手把棉被拉起來,蓋到史精忠鼻上,只露出一雙眼睛,「好了,快睡。」

「哦。」

房內很靜,房外傳來不甚明顯的嘈雜,似乎混了很多人的聲音。可惜以他現在的精神,不太能夠分辨出那些人是誰,若是問上官鴻信,他大概也不會回答吧。

史精忠盯著天花板,不久又睡著了。

『師尊教我要一視同仁的不捨、也要一視同仁的捨得。』

隨著聲音浮出來的夢裡那人,一步一步向他走來。

僧鞋之底綻放朵朵蓮花,蓮花之下暴露森森骸骨。那是他想救而救不成的人、是他想護而護不了的人。是他之兼愛救不了的,所有人。

『後悔嗎?』

白衣人搖搖頭。他的視線那端,骸骨之上開出明亮的、盛世和平的光景,內亂被終止、陰謀被弭平,人們得以團聚相愛。

所以史精忠不害怕,也不悲傷。那是他的選擇。

即使眾叛親離──他也受得住。

 

風雨小下來的傍晚,史精忠才輾轉醒來。

他完全清醒後環顧室內,除了被關掉的檯燈外,誰都不在。躺了一天的身體跟生鏽沒兩樣,史精忠爬起來,隨手抓過桌邊的筆三兩下盤起頭髮,打開房門出去。

──然後被小型拉炮噴了滿臉彩帶。

「什麼、」

滿屋子都是人。

常欣和玄狐、無心和小弟們、硯寒清和夢虯孫、老師和師兄、他的室友和冥醫、鳳蝶、劍無極、萬雪夜等人都在場。

「生日快樂啊,史精忠。」

「啊?」

劍無極用力勾住他的脖子,懷裡被塞進兩隻包裝素雅的盒子。他望向對方,只聽得劍無極說道那是宮本老師及火雞託他帶過來的生日禮物。

「誰叫你每次幫別人過生日,自己的生日卻老是忘記。」

所以他們這次就乾脆不提醒史精忠了,自顧自一夥人湊起來幫他慶生。要替史精忠慶生也是麻煩,這人的朋友太多太廣,史存孝和劍無極四處奔波,各地界都有他的熟人,有些還得託朋友的朋友才能聯繫上。

劍無極的大聲抱怨被玄狐打斷,他手裡環保袋大得要命,據說裡面有長琴無燄和西經無缺聯名送的禮物、魔伶的禮物、因為太遠而不想過來的公子開明和鬼飄伶的禮物。

說到魔世,史精忠轉眼去看他站在旁邊的二弟。眼神裡意思很明顯。

小空的意思也很明顯。他就往那一站,「親愛的大哥,我站在這裡本身就是最大的禮物了,夠有誠意吧~」

史存孝直接了當的拆穿了他二哥,手裡巨大的禮物箱遞出來,「這是我跟二哥一起送你的禮物,大哥,生日快樂。啊,父親及叔父的禮物也在裡面,有四包。」

「多謝你、」

「精忠大哥,還有我的禮物!」憶無心抱著她的禮物袋迎上來。

「這是錦煙霞和一步禪空託我轉交的,當然也有我自己的在裡面。」常欣笑吟吟接上,禮物盒包裝得精緻秀氣,體積也不比史存孝手上那個小多少。

常欣和玄狐退到一邊後,緊接著是硯寒清及夢虯孫,他們還帶了遠在海境的北冥封宇和欲星移的禮物,而後北冥觴與飛淵也跟著湊上,緊接著蒼狼嫌不夠擁擠似的,同樣舉著禮物擠過去,據說他同時也替風逍遙和鐵驌求衣轉交心意。

沒多久,史精忠就快要被禮物淹沒了。

而且沒人要救他。

唯一沒有加入鬧他行列的,他的師尊和師兄站在旁邊喝飲料,一點同門愛都沒有。但考慮到下午那個溫和得宛如做夢的默蒼離,和想必極力向所有人隱瞞他發燒的上官鴻信,史精忠又心軟地覺得算了。

──直至上官鴻信「不小心」跟在小空後面,也把蛋糕糊到他臉上為止。

 

 

那支筆一直在史精忠手裡。

在他決定要拜默蒼離為師之前,先在博物館認識過對方了。彼時他站在玻璃櫃前,望著櫃裡的古樸大劍,玻璃櫃映照出他半張臉,出神似的怔在那裡。

導覽員的低聲解說細細密密吹進耳裡。

「……墨狂是墨家鉅子世代相承的象徵,很久之前以血繼傳承。後來某任鉅子奔波大半生,終於找到無需血繼的方法,阻止了輪迴循環的悲劇……」

史精忠背著包站在那裡,瞇眼仔細去看上面的說明。資料提供者默蒼離。

最後一任血繼者是,俏如來。

自那之後,墨家再無弒師傳承。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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