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水难收 (狼贱,清水,偏友情向)

覆水难收 (狼贱,清水,偏友情向)

大师兄救命


※本篇原想法与大纲来自于all贱Q群群友「低俗的柚子」分享,笔者算是代写,但可能因为题材关系加入一部分个人想法,多少跟原哏有出入,在Q群看过讨论的群友也别觉得奇怪啊(实际上也算合写是吧)。

※这次的瞳色想选蓝色,虽然漫画原作好像是随心情变换(疑)。

※接下来三个月我可能会闷头开车,大概不会即时回应留言(假日一次回),有事相商、讨论合作、催文等,请私信或用QQ(2378239914),或Line(zwmh)

※CP为狼贱,清水,分上中下三篇。

※韦德=死侍,罗根=金钢狼。


(上)


  「反变种能力光束?难怪罗根发愁成这样,这对手心机真重啊…」韦德看着自己偷偷搞来的情报,手上整理装备跟枪械,想起罗根在酒吧紧皱眉头扶额叹气的样子,边填充子弹边笑吟吟的道:「哥们,这回你欠我的人情欠大了!」


  秘密潜入成功那晚,韦德跌跌撞撞的返回家门,从门口到浴室短短路径上每一样家具都被撞得东倒西歪,走过的地板留下不少机械碎块,他胡乱拍开浴室灯开关,随即剧烈呕吐声传出,半晌后才转为莲蓬头冲水声。

  韦德手持莲蓬头,将身上衣物尽数丢入浴缸冲水,脸色糟糕的他甚至还得空出只手臂撑住墙壁才能勉强站立。

  直到沉重的晕眩感退去,韦德这才看清自己手臂、上身的皮肤,原本凹凸不平的水泡消了大半,粗糙的厚皮逐渐脱落,伴随而来的麻痒与刺疼像将一窝蚂蚁直接倒往他身上。他将水调到最强,调转洒水器往自己头上淋,一手不断在自己身上各处抓挠,不一会半身的旧皮与血丝顺水流下,在排水口旁堵起一道小皮墙。


  翌日早晨,胡乱裹了件浴袍便睡在沙发上的韦德被身上刺疼闹醒,迎着窗外透进室内的日光金色睫毛不适的颤开,湛蓝的瞳从蒙昧到清明,好看的眉轻拧着,脑里清晰的思路让他一时难以适应,没有错乱的脑回路与浑沌的精神状态,眼前的东西看什么是什么,透彻且无庸置疑。

  他缓缓坐起身,牵动皮肤几处传来像针扎般的疼痛,只见身上白色浴袍渗出块块褐黄,布料就着干涸组织液与伤口相粘,珀色液块还带着血红痂点。他咬着牙硬将整件浴袍扯下,光着身子仰着头,坐在沙发上风干各处小伤。


  「等等,好像有点不对…」他又重新低头检视自己全身,除了那几点绿豆大透着组织液的小伤口外,其余皮肤竟恢复成常人的样子,光滑细腻,但又比常人更苍白,少了层粉红的血色。

  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不可置信地拍打两下,接着起身冲进浴室,急急的站在镜子前端详,果然,他恢复原貌了!

  「唔…」还没等他高声欢呼,强烈的头晕与恶心感便冲上大脑,他对着马桶一阵干呕,最后只吐出酸液。这种久违的病体感让他心里凉了半截,他拿出架上一直没拆封的刮胡刀,不确定的在大拇指上轻划一痕,接着死死盯着这道伤口,只见渗出的血珠滴溜溜汇聚成流,半晌后只能认命翻找家里的备用医疗包。

  「原本是买来当Cosplay道具用的,没想到真的用上了,世事无常啊…」他边给自己大拇指包扎边想,忆起昨晚和今早吐得惨烈的样子,心里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于是他照着网路上检测睪丸癌的方式自己伸手下去摸了一下…

  「后里蟹!」他骂了一声急忙拿了钱包冲出门,还因为忘了穿衣服跑回来穿好再冲出去一次。


  一周后,韦德重回医院等待检查结果,百无聊赖的他顺手从医生办公室的架上摸下一颗头骨把玩,坐回办公桌对面问:「告诉我真实情况吧,直说就行,怎么样我都可以接受!」

  医生放下手中病例报告,面色铁青的道:「好,我有两件事告诉你,一是你手上那个是我祖父,请放回去。」

  「呜喔喔!」韦德抱歉的对头骨说:「不好意思啊朋友,你让我想起了某个情人…」语毕亲了下头骨的额头,恭敬放回原位:「嘿,我能不能刚好想请问你,你的祖父为什么…呃…」看着医生黑得像淋墨的脸色,忙转移话题道:「当我没问吧,那你说的第二件事呢?」

  「第二是你最多活半年,不好好养生又糟蹋自己的话撑不到这个时间。」

  「什么!」韦德震惊不已,追问:「那如果依照指示好好照顾自己早睡早起常做运动营养均衡那可以多撑多久?」

  医生表情平淡无波:「半年,已经是以上这些事都做到的最长时间。」

  「……」韦德颓然坐倒,接着扫开医生半边办公桌文件,趴在桌面上喃喃道:「半年…最多半年…这实在太突然了…」

  医生神情依然冷漠:「刚刚不是才说有话直说你接受得了吗?」

  「妈蛋那是客套话你听不出来吗?如果今天有人来陪我看医生我就是硬汉,但今天是我一个人来,我就只是…就只是…一个知道自己癌末的软妹嘤嘤嘤…」韦德从身上拿出绣有DP字样的蕾丝手帕抹着泪水(注:此手帕曾在《死侍MARVEL NOW》#14出现过),看医生那张臭脸既不扭曲也不笑,韦德只好自讨没趣的收起手帕,平静问道:「那有没有什么新药能用的,像那种『歼灭癌细胞T-40』或什么『延年益寿维他命』之类的?」

  医生略一沉吟,半晌后回答:「德国确实有种新药…」说着从身旁的药物广告单中抽了一份递给韦德:「你参考一下。」

  「喔喔,看起来好厉害的样子啊…」韦德端详着广告单上漂亮的全彩图片,一面问:「价格呢?」

  医生伸手指了指广告上某处,韦德脸色一变,默默阖起广告,严肃问:「大夫,你接受肉偿吗?可以带上祖父。」

  医生:「滚。」



  韦德听完医生的建议后回家过上规律的生活,过了一天又一天,终于在第三天(无误)的时候他受不了了,不能胡吃海塞又不能看深夜节目,这样的日子简直比死还难过,更何况还得撑半年?

  思忖利弊,衡量轻重后豁然开朗的他愉悦的哼歌出门,再回来时手上提着各种不健康的食物饮料,还有几大瓶酒。

  尤其是酒!因为自愈因子的关系他都快忘记喝醉的滋味了。迫不及待扭开瓶塞,将透明麦色的威士忌倒入搁俩冰块的玻璃杯里,稍微摇晃便自斟自酌起来。

  高度数酒精很快在他身上起作用,灼热自喉头延烧食道,在身体里泛开一阵暖意,那些因肿瘤而造成的不适感随之减缓,他愉悦的,仰头又喝了一大口。

  当酒劲完全席卷身心,酒瓶里还有一半酒。思绪飘忽间,他心底忽然涌起一股冲动,不找个人闹一下总觉得自己好像没闺密。

  于是他划开了手机,开启免费通讯程式,在分类中找到「酒友」、「心灵导师」、「老乡」、「心爱的多毛男」(注:电影《泰迪熊》哏)、「黄色小矮人」等同时并俱的联络人,一拍大腿后轻快的打起字来。


  「Heyyyyyyyyyyy!!罗根哥哥!!你好久没来找我了,还没穴穴泥上次资助我上大学的事呢!」(注:是酒店女常用的手段,博取同情用)

  萤幕很快显示:「韦德别闹,我没去过那种地方。」

  「被发现了!该死…我应该说自己是上次那个女高中生的。」(注:日本特种行业常用的哏)

  「……」罗根那端无语两秒,才又回复:「手机程式有显示你的名字。」

  「啊哈哈,不闹你了,话说上次的事处理得怎么样?顺利吗?」

  数秒后罗根简短回道:「异常顺利!」

  韦德看着这句话逐渐笑开,愉悦的将酒杯的酒一饮而尽,打字道:「很好,你欠我一个吻!这不是说笑的,你真的欠了!」

  屏幕显示:「什么逻辑?你又发什么神经?」

  韦德乐呵呵的回道:「我喝醉了老朋友!久违的喝醉啊!我可以花整整一个钟头形容这种感觉,但是我喝醉了,所以你懂得〜(酒噶声)哈哈」

  罗根:「你在开玩笑?自愈因子是喝不醉人的,还是说你…」韦德见此登时醒了大半,坐直身子脑里思考着该如何应对接下来的问题,只见屏幕继续显示道:「喝了飞机燃料?」(注:此设定见漫画《锁链V2》#26)

  「呼…」韦德松口气瘫在沙发上,重新给自己倒满酒杯,啜了几口答道:「对啊,还是波音747的经典纪念柴油!」人心情好就会越喝越多,尤其是在跟朋友聊天的时候,随着酒一瓶开过一瓶,他打出得字也越来越意义不明,到最后甚至忘记自己在打字了,一手握着酒杯一手拿着手机就这么迷迷糊糊的睡去,只剩断断续续几声不成字句的呓语。

  另一头罗根则是看到已读没回心里觉得奇怪,照理说韦德应该会没话找话不管如何都会回复一面字墙才对,难道是真的喝醉了?这可能吗?

  于是他直接拨通了电话,听着电话里传来怀旧90年代流行音乐的来电答铃,皱眉等待着。

  手机铃声在客厅回荡,韦德缓缓抬起头,一脸模糊的自言自语:「嘿〜我喜欢这首歌!这么棒的音乐是从哪里传出来的?」他开始随着节奏摇摆身躯,不一会儿还起身跳了几个经典步,随后面朝下直接卧倒在地板上沉沉睡去,任铃声一遍遍循环,对方不只给他打了一通电话,但他都只当作催入梦乡的助眠曲,意识不知飘到哪个虚幻梦境去了。



(上篇完)


(中)



  罗根按掉电话,心里隐隐觉得奇怪,但又想对方应该不会真出什么事,一时也没怎么在意。当他再想起韦德时已是一个月之后,他意外发现上次对手有一张失效的王牌,破坏的方式很有韦德的风格,混乱但结果出乎意料的好。

  罗根几乎能确定就是韦德做的,一个多月前他俩在酒吧聊这事,那时他正因对手狡猾而苦恼,而韦德则是神秘笑道:「放心吧老友,你们这么赞一定能成功!更何况还有我呢,我在背后支持你们!」,他苦笑回答:「算了吧,你别来蹚这趟浑水。」


  「反变种能力光束…看来我真的欠你一个吻了。」

  当罗根主动来找韦德时,韦德早已不知去向,周围的人(包括房东)没有人知道他去哪里,房子退租了,里头空荡荡的,除套房基本家具外,什么都没留下。

  罗根向韦德家附近的酒吧酒保打听他的去向,酒保回答:「死侍?他很早就不见了,前阵子倒是有个金发小帅哥自称是,但谁也不相信。」

  「为什么?」罗根奇怪问。

  酒保一脸更奇怪的看着他:「拜托,他有头发耶!」

  罗根沉吟半晌,最后点头道:「有道理,那大概不是了…」


  「大概是接了什么任务吧,只能改天再向他道谢了…」罗根在回程时暗想,他甚至计画这段时间都假装不知道这事,看是他先见到韦德,还是韦德自己忍不住过来找他邀功。

  罗根猜想韦德应该是很期待有人发现这件事并夸赞他的,想起他那有点孩子气的个性,罗根不自觉轻笑两声,心里莫名冒出个想法,就算大限将至,韦德大概也会跑到各种地方去玩,像游乐园什么的。当然前提是他真的可能大限将至。


  另一端韦德正独自坐着摩天轮,这座摩天轮在运行至最高处的时候,甚至能远眺加拿大边境。

  他手里握着没喝几口的饮料,杯外水气因低温凝结,形成一层薄霜毛边,只有接触到手掌的部分缓化成水,在他发楞的时候,那些小水滴慢慢往下流,在身上的厚外套印下一块湿冷。

  直到摩天轮转升为降,他才注意到外套上的小水渍,不禁拧眉想,他刚刚应该点热咖啡而不是冰汽水的,多冷的天啊,他怎么还照着以前有自愈因子的时候那般任性妄为呢?


  这段时间他到了很多地方,没有计画没有目标,家当那些东西能送的都寄出去了,自己只带着简便行李玩到哪算哪,当他知道自己到了美加边境时,身体状况已经不允许他玩些更刺激的东西,即使在游乐园里,他也只能重复坐着摩天轮,坐半小时排半小时的队,一直到时近黄昏。

  或许是近乡情怯,即使无聊他也没想离开游乐园继续往北方走。看着周围大部分游客都是结伴而行,与家人、朋友、情人,或许当中也有凑巧抽中旅游奖品跟着不认识的陌生人凑成一团进场的状况,但总归是热闹的,只有他是一个人散步般的游荡。

  他边走边想自己的朋友和伙伴,暗忖自己约他们成功来游乐园的机率有多高,威逼利诱有没有效果之类的事。

  「如果内特还是小孩子的状态估计还有可能带来游乐园玩,但他那老成的样子会喜欢玩这些东西吗?话说那家伙现在到底在西元几年啊?」走着走着他竟走到个没人的地方,环顾四周,只有花草湖泊造景,说良心话造得也不好看,加上夕阳也快落山了,胆大如他也觉得这地方寂寥得令人生怖,当下掉头想走回不那么冷清的地方。

  就在此时,一个落单的男孩出现在他眼前不远处,仿徨不知去向的样子,想来是跟父母走散,不巧又迷路了吧。

  「……」韦德暗想如果那男孩一直没能找到父母,也没有人帮助他,那大概会有三种结局:肾被摘一颗、被恋童癖的变态拐带回家、被皮条客培养成站街男妓。或许还有更糟的,像被捡到孩子的养母培养成职业杀手,而寂寞的养母又不断勾引孩子与自己发生关系的可怕命运。(注:详见平行时空《Deadpool max》的剧情,那个时空贱贱的养母是小模,所以…)

  韦德背后莫名一阵凉,拿起游乐园设施介绍单翻看,确定简易地图里的当前位置后很快走到那孩子身前,关心问:「小朋友,你怎么一个人跑到这里来?你不知道这湖边闹鬼吗?」

  那孩子害怕的睁大眼睛,哆嗦结巴道:「真的?我…我不知道…我只是跟父母走散了,不小心…大哥哥,能请问你回去的路怎么走吗?」

  不稳定的睡眠和锐减的食欲使韦德比一个月前看起来更苍白瘦弱,这使他外貌比实际看起来还要年轻,而韦德则是听那孩子叫自己大哥哥而不是大叔心里对他的好感度飙升不少,笑嘻嘻的道:「正好知道,我带你去能找到你爸妈的地方〜」说着牵起孩子的手。

  那孩子的手很温暖、柔软,且充满活力,他似乎能感觉到那层皮肤下鲜活血液流经血管的搏动,让他怀念起从前的自己。

  「大哥哥手真凉啊。」孩子稚嫩的声音拉回他的心神:「是因为刚才拿着那杯饮料的关系吗?」

  韦德瞥了眼另一只手上的冰汽水,微笑道:「是啊,天气太冷了,冰块都不会融化。」

  「大哥哥,这个天气少喝冰的,我妈妈说这样很容易感冒的!」

  此时韦德心里闪过一个想法,忽然不怀好意地问道:「那你妈妈有没有告诉你不能随便跟陌生人走,万一我是坏人呢?」

  男孩听到后身子僵了僵,怯怯地抬起清澈水灵的大眼睛望向韦德噙着笑意的眼神,半晌后答道:「大哥哥看起来不像坏人。」

  韦德听罢一怔,苦笑两声,暗想:「果然人帅真好人丑吃草啊…」

  男孩继续说:「大哥哥的眼睛很干净,我听妈妈说过,心怀不轨的人眼神都是很恐怖,不然就是混浊不清的…但大哥哥不是这样…」

  韦德心头一暖,但仍揉着小男孩的头恐吓道:「忘了你妈妈说的这件事吧,坏人有时候是看不出来的!不想少颗肾或长大后陪老男人约会度日就记得千万别轻易相信陌生人知道吗?」


  走了半个游乐园终于来到广播站,韦德借用器具广播完男孩和他父母的姓名后,便在旁边稍作休息。

  「大哥哥,你生病了吗?」看着韦德脸色苍白,微喘时出气长进气短,格外疲惫的眼神像是随时能就地昏睡,男孩有些担心了,上前给他顺顺背,就像妈妈在他身体不适时做的那样。

  韦德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揉着男孩的头发轻笑道:「是啊,癌症传染病性病,该有的一样没少,就跟集邮一样…」

  男孩疑惑的歪歪头:「集邮…?是像口袋怪兽那样的东西吗?」

  「……」韦德心里感叹了一下世代差距,脱口答道:「对,本质上意义是相同的,还有把客人保险套里的精液卖给洗发精公司的妓女,她们也是在搜集东西…」(注:南非真实社会事件)

  「精液是什么?」男孩更疑惑了。

  「呃…某种像眼泪一样从身体流出去的东西,只不过在人开心时才会出现…答应我,别告诉你爸妈这个词。」


  男孩的父母很快找到了他,一面将他拥在怀中,一面感激的向韦德道谢。不知为何,在接触到那对夫妻泛着晶莹泪珠的双眼时,他竟眼热鼻酸起来。

  与那一家三口道别后,韦德独自往另一个方向离开,相较有暖气的广播站室内,室外的风像极了噬血的蚂蝗,钻入他的皮肉,吸走他最后一点热量。

  他边走边想,自己是不是该回加拿大看一看?


  出游乐园大门前,天空飘下今年冬天的第一片雪。


(中篇完)



(下)


  水龙头的水在洗手台上冲出漩涡,掠夺般卷走鲜红血液。

  「搞…搞什么啊…哈啊…这次疼得连对话框都在抖…」韦德拍胸抚顺自己咳得紊乱的呼吸,一手撑在洗手台上,疼痛枷锁般缠绕他全身,深入五脏、透彻肌骨。

  眼前的镜子满是裂纹,他在每一片中都看见自己的一部分,因忍痛沁出的薄汗而贴在额前的金色发丝、苍白无血色的皮肤衬出格外明显的黑眼圈,整个人难以抑止的虚弱颤抖,还有嘴角那抹咳出的鲜红。

  越来越频繁的恶心、头疼、晕眩、咳血,让他动不动吐得像烂醉的醉汉。糟糕的身体状况和极寒隆冬的大雪天使他无法再向前迈进。

  「也许是好事…」他这样告诉自己,越过美加边境时他根本不知道接下来该往何处。于是在附近的旅店租了间小房间,将身体状况作为理由,以解释自己不去寻找家乡的原因。


  在「或许时间真的差不多了」的想法作祟下,他开始夜半惊醒,尤其每睡一次他便感觉身体更弱一分,这让他觉得睡眠是件奢侈的行为。但半个月过去后也不顾不管了,他时常感觉疲惫且真的非睡不可,浪费时间就浪费时间吧,反正不是没奢侈过。

  后来的日子里他大多是睡过去的,浅浅的鼻息像没有呼吸,苍白无力的指节即使攒住被单也没能印下多少深幅,虽然这些跟在醒着的时候并没有多大区别。

  身体状况和不固定的清醒时间让他极少出门逛市镇,偶尔叫个外卖吃两三天,也有时候一整天不吃东西,食物凉了坏了也无所谓,反正他原本就没什么食欲。

  有时候他会坐在沙发上哼歌,一首歌只记得两句词,反反复覆哼一整天,直到沉沉睡去,所谓生活变化,其实也就是不小心在哪里睡着的不同。


  又过了几日,他开始不锁门。


  一是害怕自己忽然死去,警察要来查看还得撞破门,这样对旅店老板很不好意思,到了这个时候实在想不给别人多添麻烦。二是他暗自期待有谁来闯空门,还能趁抓住的机会跟不认识的人聊聊天,可惜的是他不曾遇过。(当然还是有锁门的时候,例如做一些青春期时最常做的,非必要体力消耗的事,如果他还有体力的话。)

  他总把手机放在身边周围,害怕错过任何一个老朋友的电话,虽然自他离开纽约以来没有人给他过发短信,或是打电话关心他的近况,倒是一些想让他接任务的顾客会陪他说上两句,然后在知道他不接生意后失望的挂断。

  每次放下电话后,他都恍惚觉得那段拥有自愈因子的时间像一场梦境,几年光阴绕了一大圈,最后他仍是那个因为癌症无法治愈而打算等死的人。他甚至怀疑起自己究竟有没有和那些超级英雄或X战警打过交道,毕竟那些过往就算做为梦境,对常人来说也太过疯狂。

  他忍不住猜测,在他死后会不会有人因此难过,会不会有人在他墓前低声说着他来不及听到的话,会不会有人感慨的在他棺材被泥土掩埋前倒下一瓶好酒,会不会有人在葬礼后,留下陪他看他在「新家」的第一次夕阳,即便他已被埋在三尺黄土之下。

  想着想着鼻头酸了,眼眶也湿了,他随后自嘲的笑,又不是没有下葬后复活的前科,再办一次真会有人来吗?

  「可恶,这次要火葬…」他用手背盖住双眼,却抑不住眼角溢出的泪水,径自往他两鬓流去:「反正已经经历过一次了,没什么好遗憾的,这次静静的走就行…」

  那些他曾经的朋友们,或许听到后会感叹、会惋惜,或许还有不信的。但他们最后会忘记,会释怀,会继续过自己的生活,一切仍是照常运行,他们会记得他,但也仅只是记得。就算他消失了,过了几年、几月、几天,甚至是追思会后,对他们的生活根本没有影响。

  人生就像漫漫长路,有些人无法陪你永远走下去,但总会有人陪你继续走。而当你无法走下去时,总会有人陪他们继续走。

  他想起过去有次跟罗根开玩笑,说这条路他们两人大概是走不完的了,那些谈到生死哲学问题的作品,总说永生的人看着周遭朋友一一死去是很寂寞的,幸好他们还有彼此。

  当时罗根回答:「你要是安静点会是个不错的相处对象。」而如今,似乎要再吵他一回都不行了。

  他想起过去闹自杀的时候罗根曾扬言要杀掉自己,却在真正动手前忽然问:「再活一次的感觉怎么样?」

  「感觉真他X好…」想起这段过去的韦德扬起跟当时一样的微笑,硬要说的话,现在这条命罗根也得算上一份,如今发生这种事,是不是该跟他说点什么?

  韦德翻起手机,在通讯程式上再次调出了分类为「酒友」、「心灵导师」、「老乡」、「心爱的多毛男」、「黄色小矮人」等同时并俱的联络人,但他的动作不再轻快,而是反复细思斟酌的,让自己的字句看起来愉悦如以往。

  「Heyyyyyyyyyyy!!罗根!哥们〜最近怎么样啊?大家都还不错吧?学校那群孩子是不是还在让你头疼啊?」

  不久后屏幕冒出一行字:「一切如常,没什么变化。」像是应证了自己的想法,韦德嘴角扯出一抹欣慰,却藏不住苦涩的笑。

  罗根那端继续回复道:「最近过得怎么样?我到你家找不到你。」

  韦德看完这段只觉眼睛发酸,他轻轻抹了抹眼睛,语气夸张的回复道:「哇!!!你居然会主动来找我,是因为我不见了吗?这真是太〜令人感动了!说真的,哥们,虽然咱今生两家姓,但来生我愿跟你一个妈!」

  「要不要这么夸张啊…」韦德还没回复,罗根又传来一句:「我打电话给你吧。」随即铃声响了起来。

  那首他喜欢的音乐越响越剧,但他却迟疑不定,半晌后才像是下定决心的接起电话,尽其所能地轻快道:「嘿!罗根宝贝儿,想念我的声音了吗?」

  「……」电话那头楞了一下,严肃问:「你的声音怎么了?」

  熟悉的声音让韦德鼻子发酸,他压下哽咽,半开玩笑道:「我有点感冒了,你知道的,冬天在所难免,我这里又特别冷…」

  「嗯…」罗根平稳的应声,随口一问:「你跑去哪里玩了?」

  韦德很干脆的回答:「在加拿大!不过是加拿大哪里我就不知道了〜」

  「你跑去加拿大干什么?」

  「嘿嘿〜这是国家级机密!即使是过命兄弟我也不能告诉你,不过我得说,美加边境有一座很棒的游乐园〜」

  「游乐园?」罗根的语气似乎变了,追问道:「认真说,你现在到底在哪里?」

  但韦德却没能听清罗根的问话,强烈的头痛瞬间迫压他整颗头颅,望出去的视线越来越模糊,所有东西糊成一团,像晕染的色块。一时间他惊愕得难以反应,恍惚听见罗根在电话那端唤了几声,他只是急急回答一句:「抱歉罗根,我…我这里有点事,先挂了!」拿起手机慌乱戳了两三次才戳中挂掉电话的键。

  将手机放在一旁的他脱力瘫在沙发上,失焦的眼神没有任何目标,以致于罗根传来的那句短信:「我过去找你。」他也没能看见了。



※  ※  ※



  离上次去韦德家找不到人又过了一个多月,罗根暗自觉得奇怪,以往韦得连失眠或无聊这种小事都会约他出来喝酒聊天,怎么这么长时间不见踪影,一点消息也没有?

  正在想着要不要主动约他,韦德倒先传短信来了:「Heyyyyyyyyyyy!!罗根!哥们〜最近怎么样啊?大家都还不错吧?学校那群孩子是不是还在让你头疼啊?」

  「一切如常,没什么变化。」看到短信里久违的欢快语调,罗根轻笑回复:「最近过得怎么样?我到你家找不到你。」

  「哇!!!你居然会主动来找我,是因为我不见了吗?这真是太〜令人感动了!说真的,哥们,虽然咱今生两家姓,但来生我愿跟你一个妈!」

  「要不要这么夸张啊…」罗根忽然特别想听他说说话,很快回复:「我打电话给你吧。」便转开了通讯录,点选「不死红色双枪嘴炮」的联络人开始拨号。

  干听了几秒来电答铃,另一端韦德才接起电话道:「嘿!罗根宝贝儿,想念我的声音了吗?」

  「……」罗根怔了半晌,这语调和说话方式是像韦德的,但声音不再沙哑,取而代之是难以掩饰的虚弱。

  「你的声音怎么了?」罗根眉头紧皱,隐隐感觉有事不对劲。

  「我有点感冒了,你知道的,冬天在所难免,我这里又特别冷…」

  「嗯…你跑去哪里玩了?」

  「在加拿大!不过是加拿大哪里我就不知道了〜」

  「你跑去加拿大干什么?」不好的预感浮上心头,伴随没来由的焦急,毕竟那个地方对他俩的意思都不如字面上的简单。

  「嘿嘿〜这是国家级机密!即使是过命兄弟我也不能告诉你,不过我得说,美加边境有一座很棒的游乐园〜」

  「游乐园?」罗根心里一震,忙追问:「认真说,你现在到底在哪里?」韦德却没有回答。

  他又重复问了几次,最后只听到韦德语气失措的道:「抱歉罗根,我…我这里有点事,先挂了!」

  虚弱的声音、无来由重返家乡、和结束时惊慌的语调,罗根无法忽视韦德这些不同寻常的表现,传了句:「我过去找你。」随后起身出门,设法调查他的去处。



※  ※  ※



  莲蓬头的水从头淋到脚,营养不足造成脆弱枯细的发根在洗头时不慎扯掉些许,头皮淡淡的麻,痛觉似乎迟缓许多。

  趁还能勉强辨认物品的时候,他想把自己清理得干净点,胡渣该刮还是得刮,即使他有时会弄错刮胡刀的正反面;衣服该穿戴整齐还是得穿戴整齐,即使他原本的衣服已经宽松到像披挂在他身上。

  寒冬的大雪天里,室内地板冷得能结层霜,他赤脚踏过几次,冻得泛红的脚趾如嫩姜一般,踩踏的感觉清晰印在脚底板,却分不清哪边更冰凉。后来他也极少走下床了。


  「或许会这样到结束吧。」他这几天总是这样想,未料某天早晨他忽然觉得精神一振,身体状况好上许多,感觉有什么好事要发生了!

  他忽然想吃墨西哥卷饼,为此他不惜冒着看不清楚路的风险也要出门前往附近的特色餐厅,祈祷道:「拜托一定得有卖啊,加拿大人也能吃下这个对吧?」而他幸运的买到了。

  一面走一面吃,像是寻常大人禁止小孩的那样,但吃不到一半就吃不下了,放进袋子提回家。


  转开没锁的房门,却在阖上门的霎那头疼得要炸开,原本模糊的视线慢慢看不见了,他沿着墙壁走到墙角,脱力跌坐在地。双手抱着自己越来越冷的身躯哆嗦起来,头颅与体内的剧痛又热得像火烧,他不得不将外套除下,紧紧抓在怀中,等待这次痛苦过去。

  但这回发作比以往更疼、更剧烈,持续时间也更长,像是永远不会结束的漫长爬坡,山峰耸入云端,即使抬头也看不见终点。

  随着疼痛增强,伴之而起的还有一股舒缓,他感觉身体渐渐轻盈,从那些死死抓着他的病痛中,将他拯救出来。

  柔和、温暖,和逐渐蜕去的痛苦,让他释然一笑,在这具沉重身体里的最后薄气随轻笑散入空中,抱着外套的双手缓缓垂下,这是他此生在世不曾感受过的舒徐。




※  ※  ※




  罗根开门见到韦德的瞬间,觉得心脏都要停止了。


  落地窗的窗户敞开,白色的窗帘上下翻飞,灌进的冷风与鹅毛大雪将他的身体保存得很好,以致于罗根撩开他额前的碎发时,还能清晰看见他那抹淡笑和微张的眼。

  他看起来就像活着,只是那双湛蓝已不复灵动。舒张的虹膜,放大的瞳孔,灰蒙蒙的眼神混浊得任何光线都无法从其中映出光彩。


  「反变种能力光束,我早该想到的…」罗根有些失神的轻笑,在韦德额前烙下轻吻,失温的寒冷透过他的唇钻入皮肤,但他并未因排斥而移开,只是轻声道:「我来还欠你的吻了,而这算你给我的惊喜?」

  罗根想,如果他能早点察觉,甚至早两天找到他,结果都不会是这个样子。

  瘦弱的身躯和宽松的衣服与他周围飘进的雪格外不相衬,罗根解下身上的大衣给韦德披上,虽然加拿大人不该怕冷的。

  罗根也沿墙坐下,让韦德靠着自己肩膀,试图让他回暖一点。

  而从这个角度正好看见桌上摆着一袋信封,他伸手钩了过来,轻轻拍去上面的薄尘,小心打开。

  里面是一迭钱和遗嘱,许是韦德知道自己可能有突发状况预先留下的,满是文字的纸并没有比钞票薄到哪去,当中东扯西扯穿插了一堆人生感悟和笑话,大略主旨是这一生活够本了想火葬,看到钱跟信却不帮他的人他可是会半夜到梦里提醒睡前该起床上厕所的。

  都说文如其人,韦德逗趣飞扬的形象如临眼前,罗根读着读着忍不住笑了,泪水因眼角微瞇而滚落,他轻声问:「其实这是个玩笑对吧?」说着侧头看向韦德。韦德脸上的笑容在他眼里看来,像极了准备作弄人时憋不住情绪的那种轻笑。


  「你的演技太差,太容易被人识破。其实你可以做得更好,如果你能控制好情绪的话…」


  而一向多话的韦德这回却一句话不说,只是静静的靠在他身边,一动不动。




【全文完】



后记:

  第一次与群友合写小说,也是第一次直拨写小说。真的相当荣幸,在写作期间跟原提出者(低俗的柚子)进行一周多的讨论和直播修改,也受到许多QQ群友的科普、帮助,让我度过这次卡文难关。在此感谢伍迪的建议、大麦的补充、Hensel的脑癌科普(如脑癌症状为影响平衡、失明、失聪、吞咽问题、忽冷忽热、痛感麻木等)

  这篇小说的篇名是原提出者取的,我相当喜欢这个篇名。过去曾在小说电影学的课堂上听过,在文学、电影作品中出现水流的表现,部分是代表时间流逝的意思。(如瀑布,溪流等)因此「覆水难收」这个词在这里便是一种逝去的时间无法挽回、重来的表现。文中也设计了几个水流桥段,像逐渐喝下去的酒、凝结在杯外的水珠,水龙头和莲蓬头的流水等,都希望能达到一种时间流逝的效果。当然这手法我也是第一次用,用得不好请多包涵。

  最后贱贱忽然有精神的原理是参考一种叫做「回光返照」的现象,常从别人那听闻久病床前的病人忽然回光返照,精神气色都不错,原本食不下咽的甚至会说想要吃东西,但不到一天便离开人世,让周围的人错愕且难以接受,此文便化用了这种现象。

  发第一篇时看到有吧友问韦德半年后死会不会就是结局?我笑着回当然不会,因为文中他只多活了三个月(好坏www),上中下三篇便是分别讲述他这三个月的特殊时段。半年,那得是各种养生早睡早起常做运动营养均衡这些事都做到的最长时间(笑)

  在接到这篇文章的大纲时我预计最快两天能写完它,结果拖了一个礼拜,除了怠惰偷懒之外,还有一个原因是去读了些生死观哲学观的书籍,其中我感觉庄子哲学意外符合贱贱(大概当中也不乏有各种嘴贱的事迹吧),例如〈泥涂曳尾〉这篇,表达了庄子认为人最重要的就是生命,而生命中最重要的是恣意,这是我让文中贱贱在死前这段时间尽力玩的原因。还有〈庄子问髑髅〉,描写庄子见到一具尸骨,将其头颅拿起来枕着睡觉,进而在梦中讨论生死。这也化用到贱贱拿起头骨满不在意的把玩,暗示对死亡这件事的豁达。

  最后还有一点必须提出,事实上这篇文章的原大纲原本是狼叔跟内特同时找到死后的贱贱,但因为我这里编得是贱贱因为X战警的事务才意外失去自愈因子,鉴于内特会穿越时空所以不采用。但原本这篇的提出者是比较希望CDP的,这里我真心得说声抱歉。

  感谢大家看到这里,希望你们喜欢: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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