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以為你想殺我 一 (神威X阿伏兔)

總以為你想殺我 一 (神威X阿伏兔)

豬籠草



  「如果你要殺了我。」

 

  阿伏兔不是第一次想起這個問題。他看著神威跟在鳳仙這種戰鬥狂熱者身後成長,原本只是要揍飛人的拳頭也變成毫不留情斬殺敵人的手刀,為了變成最強大的人,神威拋下了家庭、朋友和下屬,甚至對於挑翻師父躍躍欲試。

 

  神威並非是不長腦子的蠢蛋,他敢在吉原和鳳仙叫板就證明了他有自信不輸給鳳仙,只是這種戰鬥是阿伏兔不樂見的,不管是誰被打死都不是什麼好消息。能成功阻止這兩人開打,阿伏兔心理得到的安慰就多過於失去一名同胞和一條手臂的遺憾了。

 

   阿伏兔覺得自己是個容易操勞的人,雖說幫團長做的蠢事擦屁股,也是手下的責任,但明明才三十初卻看起來像個四、五十歲的大叔,反倒是成天鬧事的神威精力充沛,看起來陽光健氣,這種模式讓阿伏兔嘆息不已。

 

   阿伏兔著實為夜兔族的未來擔憂,夜兔的好戰本能逼得他們自相殘殺,就連星海坊主那樣強大的人也沒能壓抑住體內的血,在被神威砍斷左臂後是真心想殺死神威。

 

  但阿伏兔同樣是個沒精神又容易妥協的人,雖然他戰鬥時和其他夜兔一樣毫不留情,但卻時常出現漫不經心的情況,他的戒備和血性始終不夠濃烈。他會特別留意像神威這樣有能力的夜兔族後代,他想,這樣的新血或許能夠有所改變,又或許是越演越烈地加速夜兔的滅絕。

 

   在夜兔的概念裡,弒父不代表不孝,留敵人一條活路也不算是尊重,他們畢竟不是小孩,不會用單純的善惡二元論來判斷人,在阿伏兔看來,人生就是連續不斷的重要選擇題,只能不讓自己後悔,選擇最好的選項。而每個人的差異同樣是對於選擇題做出的不同選擇所改變,沒有真正的好壞,不過就是選擇不同罷了。

 

   那麼,如果當時題目兌換,擋在鳳仙面前的雲業,站在神威面前的是自己,神威同樣會選擇不做停頓地下殺手嗎?

 

   阿伏兔打了一個寒顫,這種像是剛過熱戀期變得控制欲旺盛的女友會問的想法讓他惡寒了一陣子。不過他從很久以前就對神威的一切無條件接受了,如果神威真的要殺他,他肯定也不會掙扎,與其說是絕望,不如更像是認命。

 

   阿伏兔雖然最討厭同族相殘,但他卻服從了夜兔的本能,不問財富、權力和關係,只服從於強者。他和神威有著天生的差距,雖然同為最強的傭兵種族,但神威就算是在夜兔之間也是拔尖的,哪怕阿伏兔已經是個久經沙場的老手,他還是沒有自己能打死神威的想法,很自然地就歸順了。

 

   阿伏兔看著自己左手致殘的傷口,說不上是逃過一死的僥倖,倒是有一種難以言喻的安定感。大概是因為還有利用的價值,是被需要的存在。

 

  可他倒是沒料想到神威會扶他離開,雖說從那麼高的地方摔下來又受了重傷,但以阿伏兔的身體素質,就算扔在那種破落的後巷,隔天早上他也能恍若無事一樣地出現在神威面前,只要神威還要他。

 

   而神威和他說的話他倒也上點心聽進去了,不是勸他別對同胞放水,而是另一段神威說的所在意的那個男人。神威所嚮往的力量是擁有強大的肉體和堅強的心靈,但那個男人明明不具備這些要素,卻還是擊敗了有壓倒性力量差異的鳳仙,很顯然的,除了動員圍毆外,就是保護的力量在作祟。

 

   阿伏兔沒少聽過江戶的武士說的保護的力量,夜兔基本上沒有什麼要保護的,就算是至親,在血液沸騰時也是能毫不留情地染黑一切。讓阿伏兔有印象的原因便是,那些打著保護力量旗幟的武士被挑翻後還能夠再站起來,只可惜這些人沒能活到現在,在攘夷戰爭結束後幾乎消失無蹤了,而那個銀色天然捲是極少數的存在。

 

   和神樂的戰鬥也讓阿伏兔歷歷在目,明明有著截然不同的理念,壓抑著自己本能的妹妹,戰鬥時的眼神卻和神威如此相似,這讓阿伏兔又漫不經心地迷茫起來了,正是這個壞習慣讓阿伏兔無法再有更大長進,超越不了神威,也無法成為更強的存在。

 

   哪怕知道只要在戰場上對殺戮感到迷茫就會死亡,反抗自己血液的神樂卻比阿伏兔更加堅定,她相當明白自己要的是什麼,而阿伏兔一如其他為戰而戰的夜兔,以夜兔的血為傲,將戰場當作居所,從未逃避戰鬥至死的宿命,哪怕這麼活著的時候,他總是會變得漫不經心。

 

   「阿伏兔,你在哪裡?」神威推開了房間的門,阿伏兔只開了部份的燈,他的身影看起來明明暗暗的,但神威毫不由於地走了過去,踮起腳尖在阿伏兔的右肩後向前看去。

 

   阿伏兔那雙充滿慵懶和無力感的雙眼抬起,正好對上神威那雙清澈的湛藍大眼,阿伏兔捻熄了香菸,他很少抽菸,菸對他幾乎沒有任何成癮性,阿伏兔的模樣就像是偶爾會想吃異鄉料理一樣稀鬆自在,他抓了抓凌亂蓬鬆的偏淡棕髮說:「團長啊,找我有事嗎?」

 

  「老鷹捉小雞是什麼?」神威問,有些時候阿伏兔看不出來神威笑臉下真實的表情,但大部分的時間他可以明確地判斷,朝著敵人笑的時候是嗜血好戰的表情,而此時是饒富興味的表情。

 

   「嘛,就是卡巴迪衍伸的遊戲。」阿伏兔說,他並沒有質疑神威為什麼會不清楚這項遊戲,畢竟他相當清楚神威一路走來的經歷,神威並沒有合適的玩伴。阿伏兔接著說:「卡巴迪就是印度的國技,以前想要制服前來偷吃供品的野熊的人類僧侶們所鍛鍊的武術。」

 

   神威聽完阿伏兔解釋的玩法後,領會地點頭,他睜眼敲了一下拳頭道:「我明白了!就是追逐與獵殺的遊戲嘛!」神威那燦爛的笑臉一綻放,阿伏兔就覺得整個人都不太好了。

 

  「把大家都叫出來玩吧,我當老鷹,你當母雞,其他人就負責當小雞!」

 

  「不,團長,現在是好孩子該洗澡睡覺的時間了。」阿伏兔不敢設想,別說確保小雞們的安危了,光是他自己要防守神威就夠嗆了,神威的襲擊小雞是真的會把小雞打爆的那種襲擊啊!阿伏兔覺得心好慌。

 

   「沒關係,出汗以後再去洗吧!睡前做點運動會幫助入眠的。對吧?阿伏兔。」神威的笑容讓人不寒而慄,但往好處想,老鷹不會襲擊母雞,阿伏兔出了房門通知團員們到大廳上。阿伏兔那慵懶無力的眼神裡多出了一股莫名的勸慰氣息,這讓突然接受到團長召集的團員們有點緊張。

 

  「副團長,有戰鬥任務嗎?」正熱血沸騰的夜兔新血看著崇拜的團長與副團長問,阿伏兔看見這血氣方剛的少年,有的就只有遺憾了,他說:「嗯,沒錯,是一場嚴峻的戰鬥,直到結束都不能輕易倒下。」

 

   「好了,大家都到了,來玩老鷹抓小雞吧!」神威笑著撒手,幾個熟知神威性格的老手立刻就湊到阿伏兔身後拉腰排隊了,離母雞最近的小雞受到的保護就越高,需要移動的範圍也越低。

 

   「哦,好久沒玩了,好懷念啊,小時候也經常玩呢。」那名前些日子加入的新兵儼然把這項活動當成團康遊戲一樣,殊不知只要和神威扯上關係,就算是扮家家酒也是能染血的。

 

   阿伏兔的傘被子彈打穿了好幾個洞,他必須時常提醒玩瘋的神威:「老鷹不能襲擊我!團長你只能迴避啊!」而身後一長條的隊伍不斷移動尋求阿伏兔的保護,隊伍末端有不少身上被開洞,或是沒能再跟上隊伍移動速度而被淘汰的團員。

 

  「呼——真是有趣的遊戲呢。」神威笑著抹去額上的汗水,就像是辛勞的農夫一樣,前提是農夫的作物是用鮮血灌溉的。所有人的體力幾乎都耗費在跑步了,為了襲擊、保護和閃躲,三種身份的玩家累得坐在原地。而阿伏兔正在指揮讓醫療班過來替傷員療傷。

 

   當眾團員休整結束,阿伏兔才回房脫下披風,而神威早就洗好澡,正興奮地逮住阿伏兔說:「下次去地球的時候去印度玩吧!」

 

   阿伏兔懶洋洋地說:「地球人可玩不了這麼激烈的遊戲。」阿伏兔赤腳踩在浴室門前的腳踏墊上,他脫下了長袍,相較於平時伸懶腰時露出的側腰線,現在直接全部裸露出來的更加幹練。

 

   阿伏兔一點也不胖,以他一米八六的身高,體重在人類的標準範圍裡,但阿伏兔渾身沒有一絲贅肉,全都是在戰鬥中磨練出來的肌肉,體脂率相當低,但阿伏兔一點也不以為意。神威的身高雖然只有一米七,但體重卻僅有五十五公斤左右,阿伏兔曾經對於這理當營養不良的纖細比例煩惱了一陣子,但最後在團長時時刻刻都優秀無比的好胃口下無疾而終。

 

  當阿伏兔洗完澡時,神威還留在他的房間裡。阿伏兔見到只是挑眉,沒有多想地換上藍色睡衣。當他吹乾頭髮後,神威還盤坐在床尾,阿伏兔這才問:「團長還有什麼事嗎?」

 

   「幫我吹乾頭髮。」神威笑瞇瞇地說,總是綁著長辮子的頭髮放下後卻相當柔順,就算辮子綁得再鬆,但卻沒有難看得固定波浪捲髮,阿伏兔只能摸摸自己胡亂翹在腦後的頭髮望洋興嘆。

 

   阿伏兔的義肢用得相當熟稔,途中他換手了一下,以非慣用手的左手來執掌吹風機,他的右手撥弄著神威的長髮,被水浸濕的髮絲有些重量,半濕半乾的觸覺交錯著,柔軟和冰冷同在,阿伏兔很少摸自己以外的人的頭髮,這種感覺相當異樣。

 

   神威洗好澡已經有了一段時間,但長髮卻相當不容易乾,阿伏兔不曉的吹了多久才關掉開啟最高段數的吹風機,手指都有點麻痹了,他有些理解為什麼團長願意等到他完事時讓他替自己吹乾頭髮了,別說護理,光是清洗長髮每一次都是戰爭。

 

   「好了,來打枕頭戰吧!」神威插腰著,他興致盎然地看著阿伏兔說。阿伏兔說:「哎呀,唯一的枕頭不小心破掉了。」阿伏兔鬆開手,那顆陪伴他相當長時間的枕頭就被撕碎落地。

 

  「團長,多餘精力就留著明天發洩吧,晚睡長不高的。」阿伏兔撿起地上那團被他捏爆的棉絮,他懶散地爬上床,但神威卻自動自發地也鑽到了旁邊,阿伏兔的床一個人睡嫌寬,但兩個大男人擠在一起,視覺上就相當擠了,至少阿伏兔失去了翻身的權利。

 

   阿伏兔看著神威沒有多說什麼,每隔一段時間總會有這種時候,像是特別親暱一樣。阿伏兔懶洋洋地說::「好亮,團長比較晚上床,去關燈。」

 

   「不要,你嫌亮你去關。」

 

   「你比較晚,你去。」

 

  他們沒有爭執太久,神威拿著幾根床頭櫃上的牙籤,往上一扔就插爆了脆弱的燈管。第七師團雖然戰鬥力高強,但一直都不是富有的海賊團,因為光是要負責全團團員的伙食費就相當吃緊了,上頭的配給也不是很豐厚,還有戰鬥時的耗損,這些都只能靠打劫和收刮補足了。

 

  阿伏兔稍微心疼了一下燈管,但沒有多說便沉沉睡去了,他並沒有提高戒備心,反而相當鬆懈地睡著,身邊躺的是神威,那就只會有兩個選擇,被神威殺死,或是安然無恙地迎接早晨,絕對不會有第三種情況出現。

 

   但當阿伏兔醒來時,他正想抬起手背抹掉嘴角的口水,卻發現自己的右手動彈不得。阿伏兔明明記得昨晚他們是背對背入眠的,但現在右手肩膀以下的部份卻被神威壓麻了,阿伏兔試圖動一動手臂,但神威卻紋風不動地睡著。

 

   「團長,起床了!」阿伏兔沒料到神威睡得比他更沒有戒心,阿伏兔相當無奈,他不怕一腳踢飛神威後神威會受傷,他怕的是神威如果犯起床氣會不會把這艘戰艦給拆了。雖然在他的印象裡神威很久沒有發起床氣,但神威同樣也很久沒有睡得這麼熟了。

 

   「團長,團長,團長——」阿伏兔唸得喉嚨都乾得快沙啞了,最後才用左手掀掉了被子,他自己被氣溫冷了一下,而過了不到五分鐘神威也冷醒了,神威打了個冷顫,伸手想去抓被子,但阿伏兔立刻就將被子踢到地上。

 

   「團長,起床吃飯了。」阿伏兔說,神威睡眼惺忪地揉了柔雙眼,頭頂翹起的呆毛晃動著,最終豎立起來,神威重複說:「吃飯!」

 

  「對,趕快去洗臉刷牙才能吃飯。」阿伏兔按摩了自己發麻的右手,他像個老媽子一樣將床單鋪平折好被子,就連那團被他撕爆又捏成一團的枕頭,他也原封不動地留著,打算等一會在自己縫好,就快月底了,在配給發下來前,能省多少就省多少,這麼一想,阿伏兔真的覺得自己更像老媽了。

 

   「阿伏兔,你就不會感到寂寞嗎?」神威吃光一盤炒飯後問,阿伏兔看著他又抓向一盤肉丸,像是在吃湯圓一樣,一顆接著一顆吞食直到見底。

 

   阿伏兔雖然同樣也是食量不小的夜兔,但他就不像神威這般狼吞虎嚥,他悠哉地抱著一桶辣炒麵說:「每天有一大堆破事要處理,我可沒時間寂寞。」

 

   「不,我是說寂寞,你那個很顯然就只是忙碌吧。」神威想表達的寂寞並不是空閒時冷靜下來,而是那種在乎的人並沒有真正在乎你的感受。

 

   「既然知道我很忙碌就少惹麻煩。雖然這麼說,但你的哪個爛主意我沒配合收拾,習慣真是養不得,嘖嘖。」阿伏兔很快地就飽餐了,他拍拍肚子拿著牙籤剔牙,看起來就像是路邊隨處可見的大叔,但卻總任勞任怨幹著老媽的工作。

 

  雖然同樣有著白到近乎透明的皮膚,但阿伏兔看上去就比總是光彩煥發的神威黯淡幾分,神威提議:「要不然定下一個期限吧,讓阿伏兔可以閒下來的時間。」

 

   「才沒有那種空檔呢,吃飽就別賴著了,該動身了。你不是很自豪已經是個社會人了,快點活動去。」阿伏兔露出促狹的笑容催促著神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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