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案在风中摇摆
Rubybook1-本文为《人造人间》的系列后续
2-《人造人间》与《始动》同背景，CP为五四五和弓凛
3-文章标题来源于鲍勃·迪伦的老歌《答案在风中摇摆》，本身为反战歌曲，我想也挺适合这个故事中的主要CP的四个人的。
4-无论故事中怎么回答，但是事实上如何界定“人类”，作者自己也没有答案。
5- OOC属于我，人物属于型月，库丘林和迪卢木多属于凯尔特传说。
（1）
这个世界曾经非常的美丽。
远坂家的老宅里留下了很多书籍资料，得益于犹如祖传一般的电器诅咒，这些资料没有进行过电子化保存，所以得以在很多年前的那一次战争性磁暴中幸存。
她很喜欢那些书，她的那个保护者曾经亲历过那些美丽的时光，所以她很喜欢缠着对方问东问西。
现在想想，那是她和自称为“无名”的AI交流得最多的东西。
——而现在他们之间最多的话题则是“如何生存下去”。
这是一个经历过“末世”的时代。
数百年前人类与AI之间的战争最终让整个星球濒临灭绝。那些描绘在书页中的美丽风景最终都变成了焦黑的土地和残破的墙壁构筑的废墟
曾经君临地球数千年的人类并未在与自己的造物的战争中取得胜利。
或者说，惨败。
如果不是在最后决战的关头AI自身内部出现了不同的声音导致联合崩溃，人类联军也许绝无生还的可能。
就算到了现在的时代，不想臣服于AI的人们组成的联合都市依然挣扎在生死线的边缘，失去了大半科技力量的人们只能求助于曾经被他们遗忘的神秘学和身负力量的魔术师们。
但即使是这样，依然有大批的人们为了生存下去而选择了加入AI的阵营，成为被奴役的劳工或者技道师。
人类自身已经四分五裂，但是曾经领导所有AI和机器人和人类作战的“王者”似乎失去了灭绝人类的兴趣。
魔术师们带领着剩余的人们在夹缝中求存了许多年，人类都市和AI帝国之间的对立从未结束，而人类自身的分裂也从未弥合。
远坂凛自己是魔术师中的一员。
换句话说，远坂家是冬木都市的管理者和地主，只不过她接任这个位置有些太早了。
她拿上能掌管都市一切魔术系统的钥匙的时候，还不到十岁。
她的家人死于一场技道师有预谋的袭击，她的父母和妹妹都没能在袭击中生还。
那一天她因为不太舒服独自留在家里，但在得知她家人的死讯之前，她的家就被技道师们袭击了。
凛能生还的理由只有一个，她在自家的地下室里找到了她的“守护神”。
黑发少女的视线转移到了在旁边的小厨房里忙碌的身影。
年轻的魔术师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她究竟是怎么把当年统领AI大军的十二位王之一变成保姆的？
等等，好像不是她的问题，在她记得的每一个点点滴滴里，这人就是操心的命。
少女还记得那时候的自己发现对方时候的样子。
残缺的身体丢失了一条手臂，连电子元件都破破烂烂的露在外面。
但那个残缺不全的AI保护了她。
后来为了不吓到居住在都市里的人和其他的魔术师，她的保护者给自己安装了一条仿生义肢来遮掩自己和人类的不同，只不过那条手臂只是普通的假肢罢了。在凛的记忆里最多只能抱着还年幼的她东奔西跑，却无法用来作战。
到现在为止，她也没能给对方替换上更适合的手臂。
“凛，你的面包和红茶。”
烤得恰到好处的面包上摆着太阳蛋和厚切的培根，配着香气浓郁的红茶，旁边还摆着一个装着新鲜水果的小碗，在这个时代这绝对算得上一顿丰盛的早餐。
“谢了Archer。”少女伸了伸脚勾起掉在地上的拖鞋，走到餐桌前坐下。
“我看你刚才好像一直在发呆。”外表上看起来只是肤色比起亚洲人深了些许的白发青年在少女的对面坐下，“怎么了，有心事？”
那口气简直和老爸问女儿似的，凛有些愤然的把叉子刺进了培根里，然后又想起自己的确是被眼前的AI养大的时候，也只能鼓了鼓腮帮子转移话题。
“哪有什么时间想少女心事。”凛放下叉子，“你还记得前几天警戒所发现的不明飞行物吗？”
凛指的警戒所当然不是旧人类时代的雷达站，而是通过炼金器械和魔术构成的警戒网。
不知道为什么和魔力亲和度越高的人就和“机械”的亲和度越低，这让许多负责重建人类生存环境的魔术师都不太会利用机械，所以某种意义上来说，人类文明已经因为这些走偏的领路人走向了另一个方向。
“怎么了，不是判定没有威胁？而且没多久就消失了。”
“啊，但是刚才我接到通知，他们又一次观察到了那个飞行物，就是没多久又消失了。这次消失的地方已经非常靠近冬木，我必须去看看。”
“哦？难得做出了明智的决定呢，凛。”没有真的反对少女的意思，被称为“Archer”的AI只是似乎带着“毒舌属性”的初始设定，而且经常会毫无征兆的暴露出来。
黑发少女撇了撇嘴角，然后决定无视Archer的言论，先对付掉自己的早餐。
——让美味又珍贵的食物浪费掉的话，是会遭天谴的。
==========
冬木市的外围是一片还未修复的废墟。
负责驾车的是Archer，虽然黑发少女的电子产品不亲和没有蔓延到车辆上，但是几乎从不让少女一个人行动的男性AI也很少让对方自己开车。
——而且这辆车是从他的一个还没被破坏的保存仓库里挖出来的，各种电子设备和系统早就超出了魔术师们能控制的范围。
“到了。”Archer扫了一眼表盘上的定位仪，他们已经到达了报告里面不明飞行物消失的位置。
现在他们站在一条还保持着大概形状的窄街的入口，里面黑漆漆的看不到尽头。
“Archer，能测算出有多长吗？”黑发少女扭头看向自己的保护者兼监护人。Archer的探知力就算是魔术师加上了魔术也望尘莫及，如果连对方都看不出所以然，就只能证明这里有古怪。
她看着对方白色的眉毛挑了一下，“被挡住了，里面有人设下了干扰装置。”
这个答案并没有出乎少女的意料。
凛深吸了一口气，拉了一下外套的下摆，“看来现在只有直接进去一探这条路了。”
“啊，你想做就去做吧。我会跟着你的。”
看着少女大步踏入了小街中，白发的AI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斜后方一处高楼的残骸，然后自己也跟了进去。
在他的视线停驻过的地方，一道人影从钢筋水泥的遮掩中缓缓冒了出来。
黑发金眼的青年居高临下地看着两人进入的窄街，金色的眼中闪过了一抹精光。
“入侵者，两名。”
（2）
白发的Archer伸手拉了红衣少女一下， 示意对方不要越过他自行前进。
凛看了看自己的位置，最后还是拗不过对方退到了Archer的左手后。
“当心凛，这里有干扰人类神经的装置。”钢灰色的眼睛中闪过一丝无机制的光芒，Archer低声提醒 着自己的被保护人。
“有什么用途？”黑发少女手指尖上凝聚了一点和她眼睛一样颜色的光团，在自己的胸前刻下抵御精神干扰的符号。
“能让人方向和空间感错乱，将原本简单的道路复杂化。”
“哦，迷宫干扰。”凛又加上了几个防护符号，在她画完最后一笔的时候，周围的道路突然变得简单。
原本复杂的岔路急速减少，变成了远坂凛熟悉的城镇废墟。
少女松了口气，这种布置说明无论来客是谁都没有太大的恶意。
她曾经和Archer深入过一些区域，那些区域的主人对所有的来访者都具有极大的敌意，设下的这些防御系统甚至有些扭曲出异次元通道。
……那些无法沟通的技道师。
凛在心里吐槽了一句，又随着Archer向前走了几步。
只是几步而已，少女却觉得自己在瞬间跨越了白昼与黑夜的交界线，周围的光线像被什么吸收了似的，变得伸手不见五指。
突然降临的黑暗干扰了人体的判断，但凛没有马上使用魔术光球。
她并没有感觉到害怕，虽然黑夜让她听不见白发AI的呼吸——她知道这是对方的自主规制，在遇到突发情况的时候所有的机能会再第一时间将自己隐匿来夺取先机。
“Archer？”她轻声叫了一声。
一只熟悉的手从旁边将她揽进怀里。
AI的体温在逐渐回暖，Archer的手覆盖上少女魔术师的头顶。
“嘘。”
他轻声说道，“别动，别出声。”
Archer将凛护在最安全的地方，他能探知到周围有东西。
人类少女的视线捕捉不到的地方有四点红光在闪烁，似乎属于什么野兽或者生化兽。
他还能感觉到什么。
从他们站在窄巷之前开始被监视的感觉就挥之不去，Archer一直在提防着会发生什么，现在看来并非他的感知出了什么问题。
他的警戒已经提到了最高，那个瞬间Archer捕捉到了一丝武器划过空气的声音。
他反手抽出短剑向后一抹，金属与金属的撞击声从背后传来，伴随着一句低语。
“离开这里。”
“Archer！”听见武器撞击声的凛也反应了过来，她从口袋中摸出了储存了魔术的宝石。
“什么都别做，凛，我们先离开这里。”抓住少女的手阻止了凛的动作，Archer拉着对方后退了几步。
黑暗立刻消退了，但被监视的感觉依然从前方看似空无一物的道路中传来。
“我要做些准备，我们下次再来拜访。”
黑发少女挑了挑眉，她没错过Archer话中的“拜访”这个词，于是凛点了点头，“好吧，我希望下次的确是拜访，而不会被堵在半路。”
==========
黑发青年站在防线内，金眼凝视着两名不请自来的客人退出了窄巷。
就像刚才发出那一下攻击的并不是他一样，英俊的脸上带着无害而沉静的表情。
他听见了对方还会来“拜访”的话，但是对于黑发青年来说，现在最重要的似乎不是客人的下次到访。
他打了个呼哨，两条巡逻犬一左一右的从周围的小巷中窜了出来。
不知道是制作者的恶趣味还是想和什么区分开来，两条巡逻犬并没有使用完全仿生的外观，而是保持了金属的外壳。
迪卢姆多重新给两头巡逻犬下了指令，金眼的青年并不想有太多访客来干扰他的生活。
他有些苦恼的抓了抓头发，“早就和那家伙说过不要太靠近魔术师的城镇了，结果也不知道怎么设置的导航，居然直接在城镇里降落。”
迪卢姆多一边嘀咕着一边抱着手里的纸袋走向尽头多出的建筑。
老式的汽车旅馆连着一座怀旧风的酒吧，从外表上来看几乎难以看出那个异想天开的所有者居然把这些改造成了一座飞船。
他还没来得及放下手里的纸包，一道姜黄色的影子就从吧台上飞扑下来撞了他一个满怀。
“！！！我说了多少次不准上吧台了！”金眼青年毫不客气地捏住了那只姜黄色动物的脸颊，然后单手将还没成年的柯基犬拎了起来，看四条小短腿在空中挣扎。
“去一边，今天的新鲜面包没你的份。”迪卢姆多一边佯装生气的说着，一边从纸包里摸出了新买的狗罐头。
“我说啊，明明是迪尔自己把它惯坏了。刚捡回来的时候明明只会躲在屋子角落里面可怜兮兮的看着。”
房屋外传来另一个人的声音，轻微的酒香味传入迪卢姆多的嗅觉中，黑发青年勾起了嘴角。
“比我回来的晚的原因原来是去泡酒吧了吗？”
“哪里，我可是早就知道这里有个卖好酒的酒吧，磨了好久才让人家成功分我一瓶回来和迪尔一起喝啊？”
走进来的蓝发青年——或者说AI举了举手中看起来有些年头的酒瓶，“怎么啦迪尔，不喜欢的话我可以再去换一种——”
黑发青年拦下了对方打算转身再出去的动作。
他把手中的那团肉球塞进库丘林怀里，“我可是好不容易买回了要的东西，你要再出门错过晚餐的话，我保证明天和后天也都没你的份。“
“等等迪尔没我的份的意思是什么啦？”
“你自己找个插头充电去的意思。”
“等等啊充电什么虽然很方面但是你不觉得很没情调吗生活不能那么无趣啊迪尔——”
库丘林半真半假的抗议传入了迪卢姆多的耳中，黑发青年扬起了嘴角，抱住对方的脖子拉下在嘴唇上印上一个亲吻。
“那就乖乖坐在桌子前等着晚餐啊， 库丘林。”
（3）
无论时间过了多久，库丘林和迪卢姆多之间的相处都停留在热恋的时光。
或许是因为AI的时间与人类并不相同，又或者是因为失去过才分外懂得珍惜。
不过不管是出于哪一种，对于两人来说都没有什么区别。
AI·库丘林，“无冕之王”。
无论从行事作风还是性格上，他都无愧于这个称号。但是这种随心所欲让他游离在AI帝国之外，成为一名不受任何管辖的“领主”。
只是很少有人见过这位AI领主的领民。就算在技道师的世界，他们也只能猜测这位领主的领地隐藏在某个扭曲的次元之后，而可以确定的出入口只有那位领主所在的飞行城堡。
没有谁愿意冒犯一位“王”，更何况那座飞行城堡的另一位主人也同样是近乎于技道师们的“神明（王）”一类的存在。
迪卢姆多，被无冕之王如此称呼的黑发青年。
对于现在生存在这颗星球上的人类来说，他是什么时候出现在库丘林身边的已经无从考证。
当然，见过他的人更加的稀少，只有一些奇妙的传说流传出来。
比如说，那个黑发青年的美貌，又比如说，那个青年曾经是个人类，却迷惑了无冕之王将他变为神明。
又比如说，他至今还是喜欢生活在人类的城市。
当然，这些传闻对于当事人来说都不过是一笑而过的无聊话题。
与他相恋的存在从未在意过“他”究竟应该算什么，而他也从最开始，就没在意过自己的恋人又是什么。
那样奇妙的信任甚至在他们互为敌人的时候也没有改变过，迪卢姆多相信库丘林，库丘林也相信迪卢姆多。
——即使这种信任从未改变过他们应该做的任何事情。
穿着酒保制服的黑发青年从炉子上端下煮得刚好的酱汁浇上意大利面的时候，蓝发AI刚好挂上了放在柜台上的老式电话。
烤炉里的香肠发出肉类的焦香，库丘林手忙脚乱的想要把烤盘掏出来，难免被烫地缩了一下手。
只不过在迪卢姆多丢过来防烫手套之前，蓝发AI手上的皮肤就恢复了正常的色泽。
“说过很多次了吧，库丘林。”迪卢姆多翻了个白眼，看着对方套上手套拿出了香肠。“别仗着不会烫坏就直接伸手啊？喂喂，先切片。”
抽出切菜板搁在吧台上，库丘林找到菜刀把香肠分成了完美的等份之后分别放在盛上了意面的两个盘子上。
黑发青年走了过来给盘子里淋上了酱汁，然后回去对付新买回来的法式面包。
“是法尔福斯一家？”面包切片裹上蛋浆，然后放进煎锅。
“啊，他们准备迁到新伊斯坦定居了。”库丘林打开划为饭厅的那一小片地方的灯，然后将两人份的晚餐从小厨房挪到餐桌上。
“你要在那边开门？”黄油融化之后煎热面包的香味飘了出来，库丘林吸了吸鼻子，享受了一会新鲜面包的麦香之后才回答迪卢姆多的问题。
“不是啦，只是放个联络点，新君士坦的食物我一点都不喜欢，那么重的香料味也就老法尔福斯觉得很棒了。”
“毕竟阿曼祖籍是伊斯坦布尔。”迪卢姆多随口回答道。
“喂喂，老法尔福斯可是你战友的第四代子孙了？”
“这就是遗传的力量。”
从煎锅里面抄起面包片放上吸油纸，黑发青年拿起已经洗干净的蔬菜。
“做个沙拉？”
“我想喝蔬菜汤——而且新伊斯坦可是碍着沙漠！连水果都不多，别说蔬菜了。我才不会把门开在技道师的城里呢。除了科技之外一无所有的无趣。”
“做好面条都冷了，沙拉将就点。”
“那要加三文鱼。”
“再挑嘴下去可是没钱买食材了哟？”
迪卢姆多的回答让库丘林挑了挑眉。
“我们不可能缺钱？“
“如果你要说酒吧的营业额的话，那么一直都是赤字哦？”
“当然不是说这个。”库丘林对自己情人的答非所问咳嗽了一声，“你知道我的意思。”
“看你在这里停多久了，我的库丘林。”端着做好的沙拉走到桌子旁边，黑发青年坐下捞走自己的那盘意面。
“这里是个小城市，我们带的货币根本换不开。今天这些是我用在之前的城镇上交换的特种布料交换的，如果你打算在这边停留一个月以上的话，我就得自己回去一趟拿零钱和物资了。”
“叫他们送过来好了。”搅起一叉子面条送进嘴里，赤红的眼眯了起来，“味道真好。”
“让我想起以前家旁边的市场卖的各种新鲜食物。”迪卢姆多赞同道，“这里，你有什么在意的东西吧。”
“为什么这么问？”库丘林一边掰开一小片面包塞进搭着他腿努力讨食的柯基的嘴里一边问道。
“因为我也对一座魔术师的城镇里居然有个和魔术师一起行动的AI感到好奇啊。”
“哦？啊，原来‘那家伙’在这里啊。”库丘林不甚在意地说了一句。
“那家伙？那个白发肤色很深的AI？”
“就是‘那家伙’。”库丘林咬重了单词的声音，迪卢姆多眯起了眼睛。
黑发青年已经明白自己的爱人说的是谁。
毕竟能被AI们共同认知为“叛徒”的也只有那么一位。
就算是库丘林或者是另外两三位随心所欲的存在，对于AI联军来说，也从未被冠以“背叛者”之名。
“是他。”黑发青年的声音中没有任何好恶，只是单纯的肯定了一次对方的身份。
“这可是个意外，他一个人？不对，迪尔你说了他和魔术师一起行动吧。”
“从生理年龄上来看，是十六岁的少女，我想就是冬木的监管者远坂小姐吧。”
“哦？那这么说，他们今天来过了？”
“是啊，打算走吗？”金眼青年饶有兴趣地看着库丘林脸上浮现的坏笑。
“不，如果是那家伙，那么明天还会来拜访吧。正好，我也有兴趣想见见那位救世主小姐——如果可以，我还想和那位大小姐谈笔生意呢？”
（4）
虽然库丘林嘟囔着开始安排明天可能的工作，但是他的同伴脸上看不出一点困扰的样子。
黑发青年慢条斯理地收拾了餐桌，然后去关上了小酒馆的正门，顺手把可能碍事的小短腿幼犬塞进了蓝发AI保持着恒温的怀里。
木桌被清理干净铺上了一块平整的切割板，一团揉好还没开始塑形的灰泥被拿出来放在上面。
迪卢姆多的手很稳，而且很灵巧。
在他的手指之间灰泥很快有了一个可以辨认的外观，库丘林停止了自己的嘟囔，凑了过去。
蓝发AI用一只手压住想拱上桌的克己幼犬，一边端详着迪卢姆多的制作。
“那只是……鸽子？”
蓝发AI好奇地点了点一小块突出的被塑造出飞鸟外形的灰泥。
他顺着那只鸽子往下联想了一下，很快分辨出了也许是窗框的部分，一个暂时还看不出是男是女的孩子从框中探出身体，那只鸽子就停在ta的手心。
库丘林挑了挑眉，抬头看着他的伴侣。
他当然明白了这次曾经是雕塑家的迪卢姆多在做一个怎样的雕塑，和平鸽的N个版本的故事无论哪一个对博学广识的AI都不是未知的存在。
但是他并不明白黑发青年为什么要在今天做这个东西。
不过库丘林还没有来得及询问自己的伴侣，对方就已经抬起了头。
“我们……已经旅行很久了吧，库丘林。”迪卢姆多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即使注意力不在泥团上面，但是几百年来的兴趣使然让他依然可以随意塑造出自己想要的形状。
“啊，当然，从我把你找回来的那一天开始，我们就在旅行了。”
“我们已经见过了许许多多的存在，无论人还是事情。”终于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迪卢姆多绕过桌子走到库丘林面前半跪了下来，金色眼睛中倒映着蓝发AI依然不解的神情。
“很多很多美丽的回忆，我们甚至在极地的黑夜中，在极光下的雪地里跳过一支舞……想起来也只有你能想出这么浪漫又随性的事情。”
黑发的年轻人地声音带着一丝柔软的低哑，恍惚之中蓝发AI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眼前的青年第一次开口和自己搭话的时候。
犹如拨动中提琴的琴弦响起的那一丝颤音，清亮中带着能够察觉的喑哑，在小酒吧的昏黄灯光中变成游走于古典和前卫中的暧昧。
他伸手拉住了对方，迪卢姆多没有拒绝地被他拉入怀中，坐在他的腿上。
“还以为你想说什么。”库丘林用手指卷住迪卢姆多垂落的那一缕卷发，嘴角勾起了柔软的弧度。
“你明知道那不是我做过的最浪漫的事情。”
蓝发AI冲着自己的爱人眨了眨眼，修长的手指划过怀中人结实的手臂。
对于他来说，从诞生到现在，他做过最浪漫的事情是亲手还原了那具美丽的躯体，留住了对方的灵魂。
而那张英俊的面孔凑近了他的嘴唇，淡粉色的薄唇在他的视线里张合，吐露出的却不是库丘林预料中的情话。
“那么……你呢，找到了吗？”
迪卢姆多的问题让库丘林愣了足有那么十秒钟。
赤色的眼凝滞了那么一会，然后重新鲜活起来。
迪卢姆多甚至能想到一瞬间蓝发AI的电子脑里掠过了多少数据，然后找到了回答他的那句话。
“找到什么？”
“……库丘林。”
“我听着呢，迪尔。”
“你比我见过的任何存在都要喜欢人类。”
“嗯？”
“不，我应该说，无论是AI还是人类还是人造人，没有人比你更喜欢生命的存在。”
蓝发AI笑了起来，“所以呢，迪尔。你觉得我在找什么答案？”
黑发青年没有直接回答他，那双金眼中掠过了怀念的神色，“我们在一起之后第一个可以称为称为‘家’的地方，你比任何人都想回去。”
“那个位置已经不在了。”库丘林回答道，“无论是谁的错，那个小镇已经在战火中化为灰烬。”
“但你依然在找那个答案，一个……所有生命共存的答案。”
“……”
“这也是你想问那个小姑娘的问题，对吗？”
“……你都说出来了，想听我否认吗，迪尔。”
一个微笑绽放在曾经的人造人脸上。
“我也许比AI更讨厌自谓为造物主的人类。”
“但是迪尔并不讨厌能够正常交流的人类。”
“所以你想到寻找答案的方式，我会支持，也会去做。”
“你不应该受到任何委屈，我的爱人。”库丘林松开了迪卢姆多的头发，看着对方的嘴唇慢慢贴上自己。
那句模糊不清的回答消失在相接的唇瓣，“我没有感觉到任何的委屈，我的爱。”
一声不合时宜的“汪”打断了两人的深吻。
被挤在两人中间的柯基幼犬不满地叫了两声，然后跳下了库丘林的腿开始围着两人打转。
黑发青年忍不住笑出了声，他咳嗽了一声从库丘林身上站了起来。
“那么，我去准备一些能招待魔术师女孩的东西了，库丘林。”
“喂喂迪尔，你以为现在逃走我就会算了吗~”
（5）
黑发少女和白发AI第二次踏入那条巷子的时候，没有遭遇任何的阻碍。
他们很快发现了小巷尽头的酒吧和汽车旅馆。
还在在里面静静等着他们到来的黑发青年。
曾经的战争。
永恒的死亡。
黑发少女坐在勉强能够到地面的高脚凳上，双手捧着一杯不含酒精的热巧克力，听着面前的酒保用平静的声音说着很久很久以前的故事。
Archer说他们曾经是一样的。
人造人和魔术师之间的关系。
那场几乎毁灭人类文明的大战之后，人造人终于不被打上“非自然造物”的标签。
他们和普通人通婚，生下孩子，然后继承了那些潜力因子的后代们觉醒了“魔术”天赋，或者说，人类拥有过却遗忘的本能。
——这就是魔术师们再次兴盛的起因。
她面前的AI曾经是个人类（人造人）。
战争英雄。
活着的时候是，“死亡”之后也被载入活下来的人类史册。
但他还活着，如果以“是否用大脑来指挥躯体和思考”这一点来衡量，他或许还能被继续称为“人类”。
他拥有凛见过的最英俊的外表，无论人类还是AI。
他也拥有一双巧手，能够炮制适合人类的美味饮料和食物。
迪卢姆多·奥迪那所展现出的点点滴滴都在证实着他“曾经和她一样”这个事实，即使对方并不愿意提起之中发生的事情。
但是他说起了战争。
用平淡到了嘲讽的语气，向没有经历过那场战争，却被寄托上“救世主”身份的小姑娘说起人类曾经犯下的致命错误。
他说起了战争起因——因为一名爱上人类的AI最终因为人类的背叛而造成的血案，连带一整个地区的AI和机器人都面临被销毁的命运。
——虽然他们什么都没做。
——即使错误的一方是人类。
但是人类依旧给不被束缚的人工智能单方面的宣判死刑。
制造不受约束的AI的是人类。
制造不符规定的人造人的是人类。
利用他们的是人类。
想要毁灭他们的依然是人类。
所以，最终人类为自己召来了毁灭。
那些凛听过的，没有听过的事情。
那些人类少女已经发现的，以及没有发现的事情。
“我很诧异你还站在这里。”少女抿着嘴唇，她本不想说得如此刻薄，但他的语气让她无法平静的交流。
“我很惊讶你还能站在这里。”
黑发的AI（人造人）没有回答她的话。
在上一次见面拿着匕首架在少女脖子上的手现在拿着一只透亮的玻璃酒杯。
但他依然下意识的擦拭着，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回答少女的另有其人（AI）。
那双手从阴影里冒了出来，从后面搭上黑发AI的肩膀。
修长白皙的手指顺着对方敞开的领口按上麦色的皮肤，蓝色的发丝垂落在黑发AI的肩头。
赤色的眼犹如黑夜中的火焰，打量着大胆的女孩。
“欢迎来我的酒吧。”
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凛被一股力道拉下了椅子，突然出现的Archer用完好的单手圈住了少女。
蓝发的AI眯起了眼睛。
“但你们再骚扰我的酒保的话，我就只能请你们滚出去了哟，Archer。”
当然，最后库丘林并没有驱离他的客人们。
AI和人类城镇的管理者签下了贸易契约，作为最初合作的开始。
“我希望这一切都是对的，库丘林。”黑发青年看着自己的“王”，神色中没有悲喜，只有淡淡的愁绪。
“至少不是错的。”蓝发AI这么回答他的伴侣。“我想这件事情，暂时谁都不能给出答案。”
他微笑着抚摸过迪卢姆多的脸颊。
“但是至少，我们已经开始寻找答案。”
.答案在风中摇摆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