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去復幾許

相去復幾許

阿離


※美國時間七夕賀!

※師兄弟無差,薛丁格的攻受

※原著背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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稗官野史與民俗傳說裡往往藏著某種線索,指引後世有心人尋求真相。

中原傳說裡的牛郎織女被天河拆散,一年只得見一次面,悠悠長河星光燦爛,隔開兩顆意欲相守的心;然而在另一個地方,傳說羽國皇女曾受中原男人欺壓,被偷走衣物要脅、被迫生下兩個孩子,受盡恥辱後好不容易有機會回羽國,中原男子卻窮追不捨緊追在後,直到滔滔星河將他倆遙遙隔開為止。中原傳說內的一年一會,只是皇女捨不得孩子,提出用斷雲石搭橋相見的要求。

漣漪圈圈滑開,彼端在俏如來赤裸的腹部被打散。濕漉漉又赤裸裸的墨家鉅子聽完這個故事,幾不可見嘆了口氣,「雁王這是要替祖先報仇?需要俏如來也替你生兩個孩子嗎?」

「師弟是在明白羽國正陷入奪嫡內戰後,才說出這種話嗎?此時懷上的孩子,正好能趕上王位繼承之戰。」雁王饒有興味似的地嗤笑,抬手將那套綴飾繁複的白色衣袍隔空扔到俏如來手上。

只是洗個澡,衣服就被崖上兀鷹叼走的無奈鉅子接住衣物,不疾不徐往水邊移動,從結實腹部到腰際、大腿、膝蓋、腳踝,滿是傷痕的軀體一吋吋露出水面。他也沒什麼避諱,就在雁王打量的目光中慢條斯理穿起衣服。

時逢七夕,九界內風俗雖各有異,大致還是相通的。俏如來穿戴好,抬眼見師兄還在樹影中沒有離去,歪頭想了想,冒出一句「若不嫌棄,俏如來請你吃午餐吧。」他趕在雁王開口前又補了一句:「欠師兄人情不是好事,就當作報答你替俏如來尋回衣物的恩情。」

「真可惜,看來師弟並沒有介入羽國奪嫡的意思。」

「相信師兄也不會想看到那個局面。」俏如來率先邁開步伐,嘴裡的話輕飄飄落在身後,「畢竟,史家長孫若繼任羽國之主,感到棘手者恐怕還是雁王。」

「哈。」

墨家鉅子沐浴的湖離鎮上只有數里,位處中原邊境。

而中原在七夕時分最大的商機,自然也蔓延到這裡。除了姑娘家的針黻女紅,道路邊小販也賣著畫糖與蜜餞乾果,商店裡整齊擺著各色絲線及小巧的玉飾銀飾。

俏如來領著外地人雁王在市街中走動,兩旁人潮洶湧如浪將他們淹沒。他熟門熟路在人群中行走,頭上僧帽掩去了面容神情,彷彿滾滾紅塵皆沾不得他分毫。然而雁王卻再清楚不過,走在他前頭的,正是奮不顧身將自己投入凡俗泥塵之愚人。

近午時分飯館內人潮湧動,俏如來不知向那掌櫃說了什麼,便有店小二鑽出來領他們上頂樓包廂。雁王對眼前背影微微揚眉,方才落座便有人端上瓜果香茗,言道是掌櫃招待鉅子的。

這下幾可確定,這飯館擁有者,是為鉅子門下墨者了。

但俏如來看著桌面的表情卻是近乎苦笑。他在師兄之後落座,拿起茶壺替兩人都倒了一杯。

雁王端起那杯茶放近鼻端輕嗅,裊繞茶香在他嘴角盤旋出意味深長的弧度,「師弟做了鉅子後,倒是意氣風發。」

俏如來哪能聽不出他在嘲諷自己不儉,臉上泛起薄紅,「俏如來原是問他還有沒有空位,沒想到掌櫃的直接給包廂。都來了又離開,也不好意思。」

他那師兄從鼻子裡哼了聲,倒也未見得多壞心的樣子。俏如來也舉起杯子飲茶,包廂外邊傳來各式嘈雜,不時還有姑娘家清脆的交談笑聲摻雜其中。他倆相顧無言,安靜了會兒後,小二上來點菜。

既是師弟作東,雁王沒跟他客氣,隨口就點了好幾樣。俏如來聽他報出來的菜式,瞬間有錢袋變輕不少的錯覺。那人嘴角噙笑,倒還記得替他點一半的素菜,最後雁王又要了壺茶、幾樣果類,然後才放小二離開。

俏如來聽著樓下鼎沸人聲,忽然說起今年七夕,堂妹在還珠樓過節時的趣事。

七巧原是七夕這日出生,加之兩人都沒有過七夕經驗。鳳蝶因此張羅了小半個月,這日整個還珠樓上下極端忙碌,連溫皇都被她以狼主的名義派了任務。

他講述期間飯菜一一端上,雁王拿起筷子挾菜吃,又倒了杯茶邊聽邊喝,見他沒有停下跡象,便也替師弟倒了一杯,然後挾菜在他碗裡。

俏如來又說堂妹做針線的工夫很穩,縫補衣物沒問題,但繡花程度堪慮。「不過叔父他、」俏如來頓了頓,復又開口,面色如常,「嗯,不過叔父他一點也不在意。」

接著講七巧和憶無心正相反,狼主的義女喜歡繡花,對有目的性的縫紉則興致缺缺。

等雁王把滿桌菜吃了個半空,俏如來才停下。

「師弟說了這麼多情報,就不怕吾有機可趁。」雁王喝了口茶,不急不徐道。

「無妨。」他那師弟這才執起自己的筷子,挾起碗裡已經微涼的山蔬,「還珠樓可謂天底下最安全之處,日前叔父與狼主才相偕拜訪,又有溫皇前輩坐鎮,俏如來對此非常安心。」

窗外底下的市街不停傳來熱熱鬧鬧吵嚷聲,俏如來剛才講了許久,眼下吃飯仔細又安靜。雁王看著他這師弟,平時與他針鋒相對,吃飯倒是模樣溫順乖巧。

羽國也過七夕。他放下筷子,宛如被俏如來傳染一樣,說起羽國的習俗。雁王離開羽國已久,對故鄉也沒幾分留戀,此時說起民俗風情更像是在當師弟嚮導似的。

俏如來邊吃飯邊聽他說,偶爾提出疑問,比如傳聞中的羽衣究竟是什麼,「如鱗族之鱗般,羽衣難道是羽國之羽?」

雁王看了他一眼,說起人族之人、苗疆之苗的形式稱謂,避開這個問題。撇開這點不談,他講的那些,俏如來能聽出多半是皇族公主的規矩。

墨家鉅子默默掃光半桌菜,腦內想著雁王曾說過的羽國版本七夕,想著心儀師尊的那未曾謀面的公主,想著無論何種節日史家人總聚少離多,他想了很多很多,唯有耳中那人不若以往嘶啞的聲線將其壓下去,以往痛恨頭疼的聲音此時奇異撫平了那些起伏心思。

他們師兄弟多年不睦,偶有見面也向來是彼此試探、唇舌如刀劍交鋒──或另一種意義上的唇舌如刀劍交鋒──能有這樣安靜坐著聽對方講話的平和氣氛,實屬難得。

這頓飯吃的拖沓,待兩人離開飯館,底下熱鬧已散去不少。

俏如來結了帳,這頓飯算是把他今日的花費額度一下清光了。

雁王倚在門口看著市街景況,然而那身影卻好似在等他。俏如來靠過去,他這從來一肚子壞水的師兄忽地附過耳來,細微氣音鑽入耳內,帶著一絲笑意,說道師弟若想看所謂羽國之羽,吾很樂意展現給師弟看。

與他交手數年的俏如來,如何能不知道雁王言意之下所指為何。

 

於是等到他倆從客棧出來,天色早已黑了。

俏如來與雁王沒有說分別,只是在客棧門口各自轉身。俏如來上了橋、雁王則是往反方向離去。

穹頂無雲,星輝燦爛閃爍環繞了整個夜色。

俏如來在上橋之前回眼去看他那師兄,而後視線轉回來,步上木橋。

走出幾步路後,雁王自橋下抬眼,看著離去的白色背影。燦燦星空被飄飄揚起的僧袍蓋住不入他眼,整個視界裡彷彿只剩俏如來。

星空之河在黑夜裡劃出一束滔天的浩瀚如煙,映在水面上,最終隔開了他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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