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淵的凝視 / 亞藍 & S

時間點：亞藍與S初會後不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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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出現的是聲響。

「喀」一聲，先是陶瓷杯放在桌上的聲音。

令人安心的寂靜被噪聲掐斷。

緊接著，是發音精準到冷淡的女性嗓音：「大小姐，晚餐時間到了。」

黑暗被具有侵略性的光強制割開，亞藍從無聲的黑暗中驚醒。初秋的晚風越過白色窗簾、輕緩地跌入室內，撫過少女蒼白地近乎透明的精緻容顏。

亞藍從午後的惡夢中醒來。

垂首歛眸，金髮黑瞳、神情柔順的女性提起單邊裙子對亞藍行禮，姿勢、角度與儀態堪稱完美——不如說是完美過頭了，簡直像是機械。

亞藍還未從夢中完全清醒，腦袋有幾分遲鈍。

這個人……是誰？

看見對方常笑的面容，亞藍終於記起對方名字。「S。」

這名外表二十五歲附近、面帶微笑，是舅舅為她找來的的新管家。

被喊到名字的瞬間，一身黑色女僕裝的金髮女性對她行了個提裙禮，「是，大小姐。」

這名女子一身低調的黑衣、金色成辮的長髮一絲不苟地盤在腦後，穿著熨燙整齊的合身襯衫。單看外表，她就是個看來普通、有教養的仕女——唯一算得上特別的大概是黑襯衫也壓不住的胸。

即使是亞藍，也不自覺把視線多停在胸口半秒鐘。

這時候的亞藍還想著，她看起來很普通。

但她很快就不這麼想了。

「這位是妳未來的的管家，同時也是女僕。」

舅舅向她介紹這位新管家的時候，只簡單地敘述了身分，亞藍禮貌性地詢問了名字。「那麼，管家小姐的名字是……」

「請小姐隨意稱呼。」

意外精準的發音，比外表看起來稍微低沉的嗓音，帶點貴族腔調的優雅，甚至還戴著一副黑色眼鏡。

從口音聽來，知道對方出身不錯。

是不願透漏名字嗎？

「那麼，方便透漏您的姓氏嗎？」

這名未來將跟亞藍一起度過好段時間的女性，維持著精準如同機械的微笑。這副猶如烙印在臉上的表情，令她聯想到面具。

「請小姐隨意決定。」

這是在開玩笑嗎？

亞藍覺得自己被戲弄，有幾分不快。正好看見女子身上領巾的S型扣飾品，有半賭氣說道：「既然這樣，我就叫妳S。」

「好的，」出乎意料的是，這位不知名字的管家兼女僕沒有絲毫不愉快，「小姐希望我怎麼稱呼您呢？」

亞藍有幾分訝然，仔細瞅著女子的臉，揣測她的心思。被用這種玩笑般的稱呼，她真的一點也不生氣？

亞藍抬頭去看那雙如深淵般幽黑的黑色瞳孔。

此刻，這位女僕S小姐依舊保持若有似無的微笑。那雙幽深的黑色瞳孔裡面沒有憤怒，也沒有笑意。

那雙眼瞳裡面什麼都沒有。

亞藍終於意識到，稱呼對她真的一點也不重要，是真的隨她呼喚。

S對她伸出手。

「亞藍大小姐，未來請多指教。」

亞藍還是愣了一會兒，才握住那隻伸出的手。

「……請多指教。」

那瞬間，亞藍才充分意識到，這個人好像有點奇怪的事實。

若說「普通」是亞藍對S的第一印象，那「奇怪」這是亞藍對S的第二印象，這個印象也正在改變。

S的出現，就像是在不斷延展的黑暗中出現的漣漪，安靜而沉默地穿透寧靜的深闇。

並不是光也絕非救贖，而是穿越了深沉夜色之後邁向下一個永夜。

過去亞藍也有過管家，但總是很快離職，離開時總是會皺眉扔來看怪物般的眼神。

亞藍自認並沒苛待他們，也不像一些秉性惡劣的主人以欺負他人為樂，也會給予適當的假期。

「您好像看我看得久了點。有什麼想說的，請小姐直說無妨。」

其中也有一些溫柔的人。

亞藍不想被拋下，卻也不願開口挽留，於是只有沉默地點頭應允。

重複無數次之後，亞藍對於不斷到來的相遇以及隨後而來的別離已經感到非常厭煩，不想再抱著無謂的期待了。

但亞藍不得不承認，她對這個被她命名為S的女僕很感興趣。

「以前我也有過一些貼身的管家，」亞藍抱著不願承認的一點好奇，還有小小的惡意開口，「但他們很快就會走。」

「但我會留下來，」S以精準到可以被列入教科書的標準儀態為她倒茶，「到時候請亞藍小姐給我一點禮物吧？」

「那當然。」

溫暖的紅茶入喉。氤氳的熱氣稍微溫暖了喉嚨，亞藍不自覺勾起淺笑。

「只要在我能力範圍之內的，當然可以。」

「那真是太感謝了。」

在視線的盡頭，亞藍看不見的地方——來自深淵的女僕S咧嘴笑的瞬間，在嘴角看見不明顯的獠牙。

幸運或者是不幸？此刻亞藍這句隨口的回答，牽繫了兩人的未來。

這點是暫且沉浸在為紅茶口感的亞藍始料未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