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玉芳／每月都有活猪「降肉」国道──台湾猪变成食物前的「死亡长征」

评论

梁玉芳／每月都有活猪「降肉」国道──台湾猪变成食物前的「死亡长征」

在大众关注「鸡鸭（羁押）」的法律政治攻防大战中，国道摔死猪的新闻几乎在舆论中波澜不兴。事实上，光是今年（2024），在高速公路活猪跳车、掉落、接着人车闪猪、追猪的公共安全事件，已累计8件，几乎每个月都有活猪在国道「降肉」。

台湾依《动物保护法》而订定的「动物运送管理办法」自2005年公告，实施已近20年，经济动物运输事故却层出不穷，动物非死即伤，却始终不见农业部订出改善措施。

只要在网络搜索「降肉」、「国道活猪」，就会看到民众拍到的猪跳车画面，还引用网红「阿翰」的九天玄女哏写出：「800英尺～500英尺～100英尺，降肉降肉，九天玄女在召唤。」影片中可见活猪掉落后，在路面上翻滚数圈、摔断腿，高速行驶的车辆纷纷闪避。网友也拍下伤猪大口喘气的背影。

高速公路掉了4只猪⋯⋯

最近的一起猪跳车事故是8月底，双层的运猪车在国道一号北上杨梅路段追撞联结车，车体变形，4只猪摔落，下层数十只猪被重压，另3只直接被压死。

摔落的4只猪先是惊恐逃窜，一阵公路追捕后，被抓回的猪又以工程车倒挂拖吊，全程尖叫哀嚎，历经2小时的高张紧迫。国道交通当然也大受影响，猪死人安。

根据台湾动物社会研究会统计，光是今年8月就有3起猪跳车事件；7月也有黑猪跳车，在车道乱窜，在警察捆绑时，猪只死亡。4月两起跳车猪事件中，其一遭后方来车辗毙，驾驶人应该也受到不小惊吓。

国道散落物危害愈来愈大，交通部已经修正《道路交通管理处罚条例》，将国道散落物罚款从9,000元提高至12,000元，一旦掉猪，运猪司机一趟的报酬就飞了。交通部高速公路局也打算增收国道散落物清理费用，落实「散落者付费」原则。

但是，为何台湾老是有猪在公路跳车呢？归根究柢，还是因为台湾的肉品市场仍然奉行「活体拍卖」制度。

「温体猪」禁食、日晒雨淋长途运输的痛苦真相当先进国家都因疫情控制、动物福利、食品安全问题，而采取「在地屠宰」、「屠体评级欧美、日本等国家皆采用的「屠体评级」，为猪只屠宰后，经由专业人员或科学仪器测量屠体，推断瘦肉率，进行分级再计价或拍卖。」制度时，台湾还有8成5的猪只是以「活体拍卖」、屠宰后再半夜放到各肉摊无冷冻的肉摊上，变成早市的商品。

台湾人每年吃掉的700多万头猪，许多都是「南猪北送」，由中南部的养猪地，长途载送到人口集中、价格较好的北部肉品市场拍卖。有些猪甚至会绕过半个台湾被送到东部拍卖；其中又有一半的猪须载到其他地方屠宰，所以每天都有大量猪只在高速公路上长途旅行。

台湾人喜欢吃台湾猪，却让牠们在变成食物之前，受尽痛苦。这是我们享受美食时，不愿知道的真相。但生而为人，我们必须面对实相。

猪在踏上运输车之前，为避免车程导致呕吐，必须先禁食。车程如果特别长，运猪业者会在前一天晚上就将猪运到肉品市场，等待拍卖，猪只可能长达24小时都无法进食。

运猪车通常只有栏杆区隔，没有其他屏蔽。这几日的盛夏艳阳，让白色肉猪晒得红通通；冬天则是在低温中奔驰、雨天就让雨淋吧。

国外经验 v.s. 台湾无力落实的进步法令

看看国外经验：日本去年（2023）发布〈农场动物运输技术指南〉，要求运送人员应接受动物福利的专业训练、事先制定运送紧急应变计划，以及在必要时咨询兽医师协助治疗或安乐死伤病动物。

欧盟在今年3月也检讨动物运输的规则，包括要求运送车辆须特别设计，车体封闭、车厢通风及温度控制，地板也须铺设垫料，让经济动物上下车及运送途中有足够空间、舒适躺卧，减少受苦及伤害；运送人员也必须受过特别训练，有足够专业应付各种突发事件，提供经济动物清水、食物及休息；超过8小时的旅程，尤其是跨国运输，欧盟还会途中抽检，确保动物福祉──即使旅程终点，动物即将成为盘中飧。

其实台湾的法令也订得相当进步，缺点就是「摆着好看」罢了。

「动物运送管理办法」也和欧盟一样，规定「动物运送人员应经运送职前讲习结业，取得证书」，而且要「每两年接受一次在职讲习」才能运行运送业务；但实际如何，没人知道。每天从畜牧场将动物运送到肉品拍卖市场或屠宰场的过程，运送人员、运输工具是否符合规定，动物是否受到良好对待并免于紧迫、受伤，并没有任何稽查监督机制。因为缺乏人力，各县市的动保单位光是管同伴动物猫狗事件已疲于奔命；反正都要被吃掉的经济动物，已无力管辖。

再者，日本和欧盟的规定，都要求事故发生时，业者必须有紧急应变能力，必要时尽速解除动物痛苦。台湾的实况则是，不懂动物特性的警察在公路上抓猪，着实辛苦且危险；再者，跳车遭逮的猪若已痛苦万分，应通知兽医当下解除痛苦，而不是用吊车将猪由后腿倒挂再度上路，待之如报废品。

猪是聪明、能思考、有感知的生物，即使我们要吃掉牠，也该让牠无痛苦地死去──这是自1975年哲学家彼得・辛格（Peter Singer）写下《动物解放》一书，开启动物权运动以来，对待经济动物的起码底线。

不管在哪个时代，文明程度都是以人性的增长和残酷的减少程度来衡量，尤其是对待动物与弱势者的方式。台湾近年对同伴动物的关切已爱心爆表；如果我们能够在犬猫之外，由「国道掉落猪」为起点，关切被嵌入肉品产业中的经济动物的苦难，「动物权利」一词才有了平等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