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马 February

木马 February

湖底月圆

1.香港


Eduardo去香港参加一个金融会议时,出于一些原因,女友May也在同行之列。


香港是一个美丽而又干净的城市,Eduardo说不清来由地注意着这种糅杂着多种文化却又一意孤行的风格,就像是溅在窗户上的雨滴,碰撞的时刻充满了各个方向的可能性,但最终的时刻依旧会选择命中注定的方向笔直地前进。


他们出了酒店便分道扬镳,May选择了那些四散的水滴。


不久,Eduardo就到了中环,这儿被称为香港的心脏,中银大厦和立法会大楼上反射的光仿佛比马六甲的海面反射的更强烈,像一颗巨大的电池,插在香港的心脊,又或是枪的瞄头,狙击的弹道恰好是太平洋与印度洋的分割线。



这次参加会议的人基本是一个量级的人,他们这群人合在一起的力量说大不大——对和集权制的国家做生意来说,说小也不小——当初就是这一小撮精英借了东风扯过苏联做空过日本。财属水,能载能覆能冲龙王庙,而现在他们所要做的,就是去冲世界是最大的,也是最富有的一座龙王庙。


“你好,陈先生。”Eduardo看见玻璃幕墙上的倒影,转过头来,礼貌地微笑了一下。


陈回琉也向他点点头,用中文说了一句“你好”,然后才开始用英语交流。


Eduardo这次飞香港,很大原因是因为这位陈先生。


陈先生自己并不属于这个圈子,但Eduardo从不会忽视他的存在,因为他掌握着他最需要的东西。


陈先生不喜欢烟味,Eduardo便示意他走到一处安静的无烟室说些话。他看上去依旧很年轻,但实际年纪已经不小,说英语时总是慢慢的,仿佛每句话都要在脑子里过三遍再说出来。


“芯片市场你可以注意一下。”陈先生说。


Eduardo点点头,心里过了一遍名单。


陈先生继续说,“不用看欧美。”


Eduardo点点头。


陈先生抬眼看了下他,发现他没有领会到自己的意思,便补充道,“不是韩国。”


Eduardo看向他,“那?”


“嗯,台积电。”


Eduardo吃了一惊,心里虽然惊涛骇浪,表面却只是缓了一下,“谢谢。”


陈先生见目的达到笑了一下,然后便离开了。


Eduardo又在那多待了一会儿才走的,坐在车里的时候,一个人依旧想了很多很多东西,脑子被一堆数字塞得几乎要爆炸,过了五分钟去接的May。


香港又下起雨,Eduardo跟着导航到香港历史博物馆时已经快中午了。


Eduardo下了车,从车里拿出雨伞,May站在小门那里等着他,四边都是白色的墙,只有头顶上方一块小小的飞檐遮住些雨水,但飘雨还是把鞋面和脸都打湿了。


Eduardo一瞬间恍惚了一下,再看时,May已经发现了他,穿过雨幕跑进雨里,躲到他的伞下。


她抬起头,见Eduardo眼神复杂,思绪万千,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便说,“许仙你可算来了。”


“……?”




“上午过得怎么样?”Eduardo一边倒车一边问。


“很好啊,很喜欢这里,我还想来这里十次。”


“那刚刚问你,为什么不说呢……”Eduardo抱怨道,刚刚他提议可以陪她多在这待一会,但是被她拒绝了,还以为她不喜欢这。


“因为我今天看了很多东西,故事听到一半,正想听完的时候,”她说道,“忽然想那可不行,继续下去故事说完了,就不遗憾了,我现在是很喜欢,但谁能保证以后的那个我还会不会喜欢,所以现在的我希望以后的我还能过来,怎么办呢?那就留个悬念给她吧,让她寝食不安,让她没完没了地想,下次还给过来……”



Eduardo失笑,“真混乱,不都是你吗?”又说,“下次我带你过来不就行了。”



“不行的,我试过,以前上学的时候放假,我老是把作业留在最后,我妈怎么念都没用,每次都是的!每次都是前六天的那个我想——哎呀,就让第七天那个我辛苦一天吧,前六天就开开心心地玩吧,等到第七天,好了,第七天那个我就恨死前六个我了,一边写一边骂,让你们不写作业,每次都是我……”


Eduardo听着一通主宾混乱的回忆杀,忍不住笑起来,心情终于也渐渐好了起来,Eduardo随意地看向窗外,红磡体育场快速地穿越过视野。






他们在香港停留三天,最后一天Eduardo还陪着May回了一趟在南丫岛的家。


回来时乘坐的飞机在万米高空上划过琉球群岛,台积电正静静地安卧在它的腹地,万米高空上的机舱,May的手提包中,自香港一行多了一只由老布料改制的护身符,内胆里用细密的红线绣着两个小小的,整整齐齐的,红色的方块字。



“卫戍”。






2.多米尼克


二月是多事之秋,Chris的妈妈Jane在北卡罗来纳的老家出了车祸,尽管忙得脚不沾地,Chris还是回了一趟家。


车祸的原因是这样,周六晚,Kelly照例从妹妹Jane家开车回来时,路过一个加油站,几个年轻印第安保留地居民向Kelly扔石头,Kelly为了躲避他们逆向驶上高速公路,与一辆越野车侧面擦撞上,送到医院时腿部骨折,身上也有多处软组织挫伤,但好在人没什么事,但几个月内恐怕得坐轮椅了。



而这也是Chris回来的原因之一,父亲年事已高,母亲也不愿离开家去疗养院,家里的其他兄弟姐妹都出门在外工作,不具备就近照料的条件,Chris只好特地过来物色一个看护。


由于开出的价格非常美丽,有不少当地人很快联系了Chris,Chris花了一个晚上的时间筛选了一名女看护,邮件联系她第二天过来面试。


做完这一切后Chris揉了揉眼睛,打开邮箱,接收了Dustin发过来的关于多米尼克将军(Dominic Spence-第一章)的资料。



现在已经过了十二点,外面的天黑得像原油泄露后的墨西哥湾,暖色的窗帘紧拉着,床边的台灯打在米格纹的地砖上,反射出模糊的光,Chris歪在他那张紧靠着墙的单人床,一目十行扫过那些资料。



将军生于1946年,那一代中产阶级的父母受到战争影响,如果有两个儿子,会把其中一个送去参军,另一个留下来经商和继承家业,多米尼克将军就是那个被送去参军的孩子,他先是就读于纽约军事学院,接着被西点军校录取。



等到他23岁时,又被送上了已经如火如荼持续了十年之久的越南战场,虽然这场战争在六年后以失败告终,但多米尼克将军显然未被战争的结果折损锐气,两次海湾战争中多米尼克将军作为军事指挥官因为战争的胜利被授予中将军衔。


至于家里剩下的那个学习经商的孩子,在多年后也因为房地产市场一跃而成为一位商业巨头。



毫无疑问,多米尼克是主张使用武力主导美国内政与外交的鹰派军事代表人物,这次太平洋军演由他担任指挥官,是有什么用意吗?


Chris将目光转向了床贴着的那面墙上的世界地图,顺手拿起床头柜上的铅笔从上到下圈了几个地方,任何凝视着标记。

朝鲜半岛。Chris想了想,擦掉了标记。

不应该,过犹不及。


日本岛。他摇了摇头,再次擦掉。

也不对,多此一举。


马六甲。他抬起手,准备擦掉。

不对,新加坡……


Chris停下手,目光顺着这块海域向上,那儿有一块小小的岛屿,不注意的时候总是容易忽略它的存在。


二月的气温还是有些寒冷,水箱里渗下的水滴在墙壁的瓷砖后腐蚀着房屋管路,富含铁离子的锈水就这么一点一点地在没有人看见的地方蔓延。Chris感受到从缝隙后传来的冷空气正贴着后颈一路延伸到有些湿润的发底。


他抬起手,擦掉了这块地图上所有的标记,用唯一一个三角形圈出了一个小小的岛屿。


琉球。







3.Diana


Dustin穿过人群。


他迟到了。


原本和Diana约好9:00但他睡过头了,他知道Diana绝对不会责怪他,但还是在不吃早餐和成为Mark之间他选择不吃早餐,但即使这样,他还是迟到了。


“Diana?”他打开耳机,轻声问,“你在吗?”


“Dustin!”Diana的声音从电流中传来,有些失真。“我等了你好久,你去哪里了?”


“我在家睡过头了,”Dustin说,“你在吗?”


“我来了好久了。”Diana有些委屈,“摄像头里看不到走廊那边的画,他们的安保有漏洞!”


“没关系,我来了。”Dustin一边说一边戴上了一架眼镜。“Diana,可以睁眼了。”


“Diana”睁开了眼睛。


Dustin透过眼镜看见视界从数据流的变成无线电波式的,再从无线电波转化为红外视觉、数模、鱼眼……最终回归到人肉眼视觉。


这股被命名为“Diana”的人工智能颤抖了一下,改变了输出的几个字节,再通过电流转化为人声,在他耳边轻声说道,“谢谢你,Dustin。”


Dustin忽然听见Diana在耳机里放了一首歌,他知道这是Diana在说她很快乐。






4.Mark


Mark还未打开门时,听见了门后嘈杂的议论声。


这是一间环形会议室,他环视一圈,在场的人他几乎都见过,甚至有几位的到来令他颇感意外。


“Mr. Zuckerberg,好久不见。”


他很快就认出来这个人是高通的CEO。


对方向他点点头,不过看起来似乎非常疲惫。所有Mark也只是略向他打了个招呼。


连高通都惊动了。


看来真不会太远了。






一位女士走了进来,她穿了一身即使对于她这个年纪来说也过于严肃的套装,但自从她作为一名政客——而非总统夫人时,便不会让人感到任何僭越。


“感谢大家参加。”她点点头。“祝贺所有原本习惯迟到的人们此刻准时出席,你们会成为历史的见证者。”


“我的父亲曾经说过,真正的巨变发生的时刻总是非常宁静,甚至无法察觉……所以关于‘太平洋计划’的唯一优势在于……没错,唯一的优势——安静。在那一天到来前,没有一个人会知晓我们会以何种手段,何处地点,何种形式发动战争,原则上,我们会让公众知道我们与这场战争毫无关联,没有一个人会与美利坚扯上任何关系,在这场战争中。”



“这场战争中……”





Mark坐在椅子上,那一瞬间仿佛回到了哈佛,听见一位曾经的历史教授说过,蒙古人通过发现如何训练马匹参与大规模作战而在欧亚大陆上所向披靡,东方文化与西方文化从而第一次在无数鲜血中发生碰撞。


两百年后,洞悉了热兵器与航海技术的欧洲人由用坚船利炮远渡重洋,西方文化将百年前的东方文化一度逼至绝境。


而今天,仿佛又到了一个似曾相识的地方,战场双方将堵上今后的命运,胜利者将荣耀百年,失败者则会回到自己的角落苟延残喘,直到下一个机会和一百年的来临。


历史啊,此刻请众神倾听,世上的文明都是独一无二的存在。但如果真的每个文明选择的下个科技点决定了他们今后百年的命运,希望这一次,我们的运气不会那么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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