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舟

方舟

白水行


很久之后,船还在汪洋大海里漂着。命令下来也很久了,他们还困在船舱里。窗外是雨、雷电和海浪,一层层摔打上来。他睁开眼睛的时候,莱戈拉斯正看着他。莱戈拉斯的眼睛跟海浪是一个颜色,仿佛生来自海洋,莱戈拉斯跟海一样翻涌在他身上。

他是在昏聩,但昏聩不是被动的理由。他几乎是被按在床上,胡乱的亲吻沾染得脸颊湿漉漉的,他偏过头,好让莱戈拉斯找到亲吻的章法,同时伸手想要阻止过于急切的动作。莱戈。他听见自己喉咙里的声音了。莱戈拉斯没有听见,或者打算无视。他感觉到莱戈拉斯的手探进他的衣服里。他重重地吸气。莱戈拉斯也重重地吸气,手滑向他的腰侧,并且颇有意味地挪动着。那些故意的使力,暗示性的摩擦,还有罕见的主动态度,他们的唇舌绞缠在一起,他的昏聩已经无法恢复了。

莱戈拉斯撑在他的锁骨上,还制着他折过来的手臂,一副要把他生吞活剥的样子。他试图睁大眼睛看莱戈拉斯的动作。怎样一点点地将他容纳进去。他看过少年在他身下扭动,蜷缩的样子,眼角发红,他用尽耐心把少年打开,那是个相当漫长、需要细致心思的过程,乐趣全都折合在层层叠叠的褶皱里,抚平时伴随令神经炽烫颤抖的低吟。有汗滴落在他的胸口。

大浪盖过来,在他大脑里轰然作响。有人大叫,钢铁与水流碰撞,有人求救,莱戈拉斯的呼吸声,不耐的呜咽。莱戈拉斯将他绞紧。他被分成了两半,一半还在床上,一半在一口一口被莱戈拉斯啃进身体里,然后莱戈拉斯开始动了。这次他真的睁开了眼睛。黑暗也不能阻止他看见了,情绪不需要用光来照明白。

处在这个位置俯瞰他的父亲,真的有些奇怪。他们不是没有这样做过,胯骨都贴在一起,相嵌着的亲密感。肯定是黑暗让一切都不真实了,温热只是温热,渴求引发更多的空虚,他认定是黑暗的作用,连同着难以忍受的胀痛和撕裂感,钻进四肢百骸,他的指尖有些麻木,渗出的汗让他在瑟兰迪尔的手上打滑。他咬住下唇竭力不发出任何声音,他不想让瑟兰迪尔听见。

该怎么说呢?无法言说的那些,让人觉得孤立于世界的事情。就像整片汹涌的海域里,正在飘摇的唯一一艘船,连诸神都无法看见。不因他们足够隐蔽,只是他们太过渺小,彼岸又太过遥远他说不出此时此刻的缄默。

瑟兰迪尔终于把手抽离出来,用拇指揩他的眼角,他躲了一下,趁着余兴耸动身体,动作很慢,他在等瑟兰迪尔再起来,他感觉到瑟兰迪尔进来和出去,但仅仅只是进来和出去,于是他很快就停了下来,心在胸口里突突跳着,在下面也突突跳着,有好一阵子他只是坐在瑟兰迪尔的身体上,飘摇着,完全不知道自己在那里,他的手攀上瑟兰迪尔起伏的胸膛,也许可能在那里,瑟兰迪尔握住他的手,他看着自己的手被包裹住,切切实实的温暖抢占了所有颤抖的感觉,他知道自己在哪里了,他握紧瑟兰迪尔的手,他的心在那里,他们的心都在那里。

那一瞬间眼泪就下来,没有抽泣声也没有哽咽的感觉,身体里的所有水分在接二连三地向外用,冲刷荡涤着所有的血管所有的皮肤从唯一的褶皱里淌出来,整整千百个日夜啊,他放纵它们涌出,接连不断地滑落,像是下雨,心里轰轰烈烈干脆利落地下雨,点点滴滴落在所有地方,手背上,起伏的胸口上,他想落在那双眼睛里,那么浩瀚的蓝色,比大海还要广阔,连天空都可以容纳,却只为他一个人敞开,那为什么不呢。他伏下去靠在瑟兰迪尔胸口上,父亲敞开怀抱,手覆上他的脖子,将他靠在自己肩膀上,他在脖子和肩膀之间那个角落里,肆无忌惮地,吸气,吐出潮湿温热的声息,就这样,他被密密包裹着,稳当地安置在温暖里,除了他一人什么也没有,他只是趴在瑟兰迪尔身上,已经忘记做过什么,时间是柔和地拍着抚摸着他脊背的手,他说了什么,瑟兰迪尔无意识地应了一声,他叫瑟兰迪尔的名字,瑟兰迪尔揉着他的头发,一个世纪之后,海浪声打下来,又打上去。他问,我们可以活多久。瑟兰迪尔说,我们想多久就多久。从此他再也没有掉过一滴眼泪。

他还问了些什么话,只是为了听见头发上面那个声音,瑟兰迪尔昏昏欲睡的样子,在阴影里沙哑地笑,手指还在他头发和颈子里逡巡。他时不时为这触碰颤抖着,身体不自觉地挪动。那像羽毛,像蝶翼抖动的轻柔一掠而过的时候,他蹭了蹭瑟兰迪尔的耳垂。瑟兰迪尔还是在笑,可以吗,还要吗。他什么都想要。但没有说出口,他也有点昏昏欲睡,在船上摇摇摆摆的节奏里就是个摇篮里的孩子,脑海放空,海浪声周而复始,瑟兰迪尔的存在不可动摇,甘美的倦意在身体里游动着,他已经在美梦里了,无与伦比的美梦。直到瑟兰迪尔慢慢地把他翻过来,他们没有说话,窗外的夜空是灰色的,闪闪发亮的大海又沉下去了,他侧身躺在狭小的船舱床上,为瑟兰迪尔的抽离感觉到空洞,冰冷和黑暗就在眼前翻涌。但下一秒,瑟兰迪尔又挥挥手将它们驱逐殆尽。瑟兰迪尔吻他的后颈,隔着头发,汗水涔涔湿漉漉的,彼此的气味都融合在一起。舌尖黏黏腻腻地推开头发,一丝一缕地将他剥离,温热的唇辗转在脆弱的皮肤上。他的手还在父亲的手心里,被拖着向前,向下,被展开,再合拢。

他们都沉默着。

瑟兰迪尔慢慢地将他的手覆在昂扬上,他紧张得屛住了呼吸,黑暗中的感官清晰得堪比展露在眼前的画面,他被瑟兰迪尔带着一步一步向上走,快感在累积,层层叠叠的暗涌在海面下酝酿,甚至他还能匀出精力去感觉到瑟兰迪尔的另一只手,在腰上,在腹部,合在他的胸口,停在他僵硬的地方,力道让他不能集中神志,神经都要分崩离析,根本没有喘息换气的余地。这次是瑟兰迪尔在说话,他呜咽了一声,也不知意义为何,腿在身下折起又伸直,找不到合适的姿势,他要缩成一团,但瑟兰迪尔总是能找到缝隙,将他摊开。他的背后再次渗出汗水,滑腻地和瑟兰迪尔的怀抱混在一起,把他包裹得密不透风,连声音都湿透了,瑟兰迪尔的大腿也缠了上来,突如而至的滚烫让他发出了一声。他再次被进入了。瑟兰迪尔的牙齿抵在他的耳尖上,他唯一空闲的手被捞起来抓住,按在胸口作为支点。浪花溅在窗户上,带起幻觉一般的噼里啪啦声,船体剧烈地摇晃着,瑟兰迪尔撞在他最脆弱的点上,一次两次,然后随船体向反方向倾斜而停止。但那种感觉已经再也无法抹去了,他还没能从中恢复过来,他无法想象从中恢复过来的样子。起伏的波涛使他掉回瑟兰迪尔的怀抱里,怀抱很紧,越来越紧,他在其中微微扭动和喘气。瑟兰迪尔在那一下里深刻地刺穿了,把他贯穿了,他被钉在那里不会动,永远都不会动。他几乎是在用气说。

之后都很安静。只是躺着,他压着瑟兰迪尔的手臂,瑟兰迪尔的呼吸也在慢慢地平静下来,他的呼吸也跟瑟兰迪尔融在了一起。瑟兰迪尔凑近吻他的头发,吻很轻,安抚的意味更重,他的眼皮真的要合上了。瑟兰迪尔说,睡吧。他没有立刻回答。瑟兰迪尔又说,要我出来吗?他握住了父亲环在他身上的那只手,放在自己胸口前的被单上,然后将手覆上去。他说,对我说永远,永远。瑟兰迪尔说,直到这艘船沉没。于是他终于笑起来,手指穿进瑟兰迪尔的手指里,合上了双眼。海浪声已经停了,灰色天幕下,一切都是静静的。

海鸥掠过舷窗,他醒过来,初生的太阳有一半浸没在大海里,海平面上除了蓝色的起伏之外一无所有。瑟兰迪尔还没醒,他帮父亲把被子往上掖,指尖掠过肩膀上的青紫,纵容自己的指尖在上面跳跃两下。

早安。早安。他轻声说。新的一天又来了,一如既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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